等到山内康丰带着他下去,信景疑惑的问我:“父亲大人说让他继承大内家的家名,这是什么缘故呢?”
“依你看,应该是什么缘故?”我心情不错的反问道。
他侧着头想了想:“是为了牵制毛利家么?”
“牵制?”我笑了起来,“以领地七万石的小孩子牵制超过百万石领地的毛利家?”
“这……”信景也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还请父亲指教。”
“是为了分裂毛利家。”我回答说。
“分裂毛利家?”信景瞪大了眼睛,“您不是说,连牵制都做不到吗?怎么可能还分裂?”
“恩……这么说吧,”我组织了一下思路,然后问信景,“你觉得,毛利家这次被迫让出一国,他们是否会甘心呢——特别是吉川元春?”
“当然不会。”信景很快回答道。
“那么,如果我在做得过分一点,例如命水军时不时的扣押吉川元春的渔船和商船,或者占他一两座荒岛之类,而负责外务的小早川隆景却委曲求全,至多说一两句强烈的抗议和谴责,那么毛利家的许多人、肯定会对本家产生更大的恶感吧?尤其是吉川元春,说不定会连小早川隆景也怪上吧?”我有点邪恶的说道。
“这……的确是这样。可是,让毛利家对本家产生恶感……”信景抬起头,有点忧虑的望着我,似乎在担心我是不是已经提前患上了老年痴呆症。
“那么看到这种情况,善于拉拢的羽良殿下,是不是会大力拉拢毛利家呢?他又会拉拢哪些人呢?”我循循善诱的问他。
“肯定会拉拢,而且首要目标就是吉川元春和小早川隆景两位,”信景回答道,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情形,“小早川隆景屡次吃过我们的大亏,深知我方的可怕,也能够看清天下间的大势,所以肯定是竭力维系和我们之间的关系;但是吉川元春却没什么概念,性格又是刚烈非常,面对我方的蓄意挑衅行为,一定会愤而投向羽良殿下吧!……然后两方谁也劝服不了谁,父亲又再加上一把火,毛利家就肯定要开始分裂了。”
“恩,不错,”我点了点头,“其实,两川之间早就有了裂痕,之前为了是否和宇喜多家结盟的问题,两方就曾经闹过一阵,最终是小早川隆景胜利了,然后以此逼反了同盟数十年的三村家,顺势将备中一国收入了囊中……更早一点,当初关于攻略的着重点问题,两人就有过争论,吉川元春想向东侵攻,将势力伸入畿内,学大内义兴那样上洛;小早川隆景却想利用水军的优势,先攻略北九州和四国,稳固自己的实力厚度……当然,我是赞同小早川隆景的。”
“这正和父亲大人如今的战略差不多啊!”信景若有所思的说。
“小早川隆景是聪明人。”我点了点头。
“只不过,小早川隆景的威望屡遭打击,已经无法说服吉川元春,也无法主导毛利家的外交政策。”信景感慨的说道。
“是啊!有些人想得长远,绝大多数人却只想着当前。”我也十分感慨,然后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猴子。这只慧黠的猴子,抓住机会和随机应变的能力确实很强,可是出于眼界的狭隘,总是会为了一时的胜利而留下长远的隐患。正因为如此,后世人说到他时,总会遗憾的替他作出一大堆假设,譬如“如果不留下那么多强力的外样”、“如果不为了消耗兵力而远征朝鲜”、“如果不杀掉丰臣秀次”或者“如果杀掉了德川家康”之类,试图替他挽回错误。可是,在当时的情形下,他的应对都算是不错的,只是囿于眼界,未能顾及到长远的将来。
总之,想知道猴子遇事的反应,一切以当前的功利作为出发点进行推测就行了。就算历史再来一次,他照样会犯类似的错误,从而再次留下一大堆隐患,让后世人继续替他去叹惋。
正是用这样的推测方式,我敢肯定猴子看到毛利家和我交恶时,一定会大力拉拢毛利家;看到小早川隆景不为所动时,就专心致志的拉拢吉川元春。而我同样确信,以他的能力和那种奇特的魅力,肯定可以拉拢成功。
对于我来说,分裂和缩小了的毛利家更符合我的利益。即使他们现在以本领安堵的条件降服于我,我还担心他们尾大不掉呢!正如当初的大友家一般。如果不是景七郎入继,我最多只会允许他们保留丰后一国。
而对于猴子而言,拉拢了吉川元春,他的西线将彻底无忧,甚至还能获得一定的助力。所以,他也肯定乐见其成。
——这就是所谓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