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六章 国策之争(下)(1 / 2)

土佐之梦 周元祀 2176 字 3个月前

奥之间和表之间的争端,就此告下一个段落。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我特地关注了一阵,发现两方之间的态度很有些缓和,于是就放下了心来。而这件事情,让我也颇有感触,或许我不该再贸然干预幕府的事情,否则对信景而言,就是一尊时刻要顶在头上的神像,偶尔还睁开眼来严厉的审查他,这样的日子久了,任谁都肯定会觉得烦累。

那么我就彻底闲下来,在这裏安度晚年好了。反正,我也有自己的兴趣和快乐。

不知道是事实还是错觉,我发现夏津长得越来越像她的祖母小夏,虽然年纪很小,性格爱好方面却很有些像小夏靠拢的苗头,一样是率真可爱,也很不愿意留住京都,最喜欢我带着她在山间游玩,或者跟着侍从们抓野兔、野鸡之类。我偶尔兴起,让人替她作了一套小弓箭,她很快就玩熟悉了,而且显现出极高的天赋来。

如此种种,让我这个实际上不信神佛的人也忍不住想,她这么像小夏,又这么亲近我,事事都可心可意,难道是小夏看到我孤单,特地转世前来承欢膝下、娱我老年的么?

算算时间,我退任已经有四五年了,如今年近五旬,按照这个时代的高寿,大概还有十几二十年可活。算算这辈子,我经历和主持过很多大事,也遇见和造就了很多名声显赫的人,其中既有成就大业、生杀予夺的辉煌,却也不乏痛失至亲、愧对至爱的悲哀。或许,这就是实实在在的乱世人生吧!而经历了这么多,我可以说是彻底看开了,因此和一般留恋权势的人不同,我并不期望能够长命百岁,只希望能够如秋叶般自然的离开。

只要再给我十年,让我看见夏津长大成人,获得一个美满的归宿,那么我就可以彻底瞑目了……看着练武场中活泼的夏津,我忍不住这样想到。

夏津正在和直虎玩羽根突球,这是一种风行于女孩之间的游戏,原本起源于平安时代的祭礼,一直流传到现代。游戏中所用的板,叫做羽子板,上面绘着见立的蜻蜓,挥舞的时候就象征是在驱赶蚊虫(羽根即是蚊虫的意思),从而驱逐蚊子带来的疫病;游戏所用的球,叫做“无患子”,意为祈祷女孩子无病无灾的长大,和男子间的蹴鞠一样,都是在公家间很流行的玩意(室町时代风俗)。

在夏津两三岁的时候,我偶尔回京都,看见日野家的次女日野辉子(历史上本该嫁后阳成天皇为权典侍,但如今正亲町天皇和诚仁亲王都在,而且因为永贞年号为我所立,不好贸然让位改元)在玩,出于善祝善祷的想法,也给夏津准备了一套。结果这件事不知道怎么流传出去,倒在武家中形成了一种风潮,凡是谁的家中有女儿出生,必定会替她准备一枚“无患子”,而亲友则以羽子板相赠(江户时代武家风俗)。

夏津偶尔一回头,发现我正在廊下含笑看着,立刻欢呼着叫道:“父亲大人也来玩呀!”

“啊,这个么,是女孩子的游戏,”我笑着摇了摇头,“所以我就不玩了,你好好和母亲大人玩吧!”

“有什么关系,这又没有外人,既然夏津相邀,殿下就陪她一会啊!”直虎也笑了起来,“说句不恭敬的话,殿下还不一定是夏津的对手呢!”

“怎么可能!”我连忙作势瞪起了眼睛。其实,我也早想陪夏津玩一会了,只是因为拉不下面子才没有付诸行动,而直虎的揶揄,正好给了我一个台阶:“那么我就勉为其难玩一会吧,省得你说我还不如四五岁的小女孩!”

“那么殿下要小心了啊!”直虎把羽子板递给我,同时替夏津鼓气道,“夏津要努力,打败了你父亲大人,你就是全天下最厉害的人了!”

“哦哦!”夏津挥起小手,“我一定会努力的!”

事实上,她的确差点做到了。约定的五局之中,前四局她胜了两局,第五局也打得顺风顺水,我看见情况不妙,连忙使了个障眼法,偷偷将打过来的无患子球收进袖子中,然后东张西望了一番,用很惋惜的语气说道:“哎呀,夏津你看,把球都打得不见了吧?……真是可惜了,这一局,你说不定可以取胜的哦!”

“不对!”夏津瞪大眼睛望着我,目光中满是怀疑,“我只用了很小的力,不可能把球打飞的!以前也没有打飞过!”

“说不定时你长大了,力气也变大了呢?”我继续抵赖道。

“那好,”夏津不服气的撅起嘴巴,“那就再取一支球,多打一局,我一定能够赢的!”

“下次再玩吧,我脚都有点疼啦,”我慢慢走到廊边坐下,假装无奈的叹道,“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哪!”

“真的吗?”夏津信以为真,很体贴的跑过来,“让我给您揉揉!”

“不必,你好好和母亲大人玩。”我看了看微笑不语的直虎,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夏津,决定继续表演下去,于是把右脚搬到左腿膝盖上,抬起拳头捶了捶。谁知道,一个不小心,藏起的无患子球在袖口边露了出来,正好被夏津看到。

“啊!啊!”夏津大声叫着,不依的扯住了我的衣袖,“原来是父亲大人偷偷把球藏起来了!真狡猾哪!”

“这个……”我眼珠一转,“真没想到,球居然掉进袖子裏面了,我说怎么就不见了呢!……能够把球打进袖子里,夏津可真是厉害!这可比打赢父亲大人更加不容易哦!”

“这样啊,”夏津听我这么说,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其实也不是厉害,只是刚好就打了进去……好吧,我继续和母亲大人玩,您先歇息一会!”

说完,她又跑回了场地的中间,等待直虎开局。

我松了口气,仿佛刚打赢了一场战役似的,将羽子板交还给直虎。直虎一边接过,一边小声笑道:“殿下也真是,以大欺小不说,居然还耍这种手腕。这如果传扬开去,可比打球输给女儿更加难堪啊!”

“有什么难堪的,陪小孩子玩,自然就要有一份童心,”我笑着伸了伸胳膊,“说句实话,和夏津一起,我都觉得年轻了二三十岁,也找回了些当年在清州照顾美津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