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一整年,我的生活很单调,除了学习以外,最大的业余活动就是在网上和林子豪聊天。他告诉我他没上学了,在跟着他爸学做生意,说香港的天气时好时坏,每天他都吃好几种水果,最爱吃的还是榴莲。他讲起我们那次一起吃榴莲就哈哈大笑,他说:“朱子清,我有点想你了。”
听到他这么说,我恨不得马上飞去香港,嘴上却说:“我要去看书了,拜拜。”我怕他看出我的悸动和慌张。
电脑里在放陈奕迅的《全世界失眠》。想起我不完美,你会不会逃离我生命的范围?
<p/><h3>4</h3>
我考上了深圳的一所职业技术学院,学校坐落在半山腰,后面隔着海就是香港。我记得小的时候,我爸带我来过一次深圳,在一个广场上,架着很多大望远镜,听说对面就是香港了,二十块看一次。爸爸就一直在我后面问看到没看到没,我说看到啦!其实我什么都没看到,望远镜一直没能对焦,但我不想让他觉得浪费了二十块而不高兴。
而如今,那个广场早就不复存在了,它被一幢幢高楼所替代。可是高楼的对面,还是香港,那里住着我想见到的人。
终于在一个下午,林子豪给我打电话说他来深圳了,我翘掉了下午的课,去跟他见面。才两年不见,他好像变了好多,长胖了一大圈。后来想一想,他那时有点像发胖后的黄伟文。但胖了之后的他,让我觉得更亲近了,好像我们昨天才刚刚见过面,今天又约着一起出来。
我们去了一家茶餐厅,叉烧、鱼蛋、猪扒包、榴莲酥、双皮奶,他点了满满一桌子。
“还习惯吧?”
“就是太热了。”
“怎么会想到考来这裏呢?”
“离香港很近啊,哈哈。”我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
他也笑:“以后有机会来找我玩啊,带你去吃好吃的。”
吃完东西,我们去看了一场电影。很闷的片子,他在电影院睡了好几觉,醒来之后一直问我剧情,我就慢慢跟他讲,讲到最后,我也弄不清楚导演到底要表达什么。
晚上我们又去了KTV,一起去的还有后来到的一个女生,林子豪说是他的一个好朋友。她跟林子豪讲话都用粤语,语速太快,我听得不太清,但看得出来,她对我带着敌意,那种不合的气场,使得整个包房的气氛很诡异。
后来那个女生喝多了,倒在林子豪的怀里不肯起来,林子豪看看我,说:“要不然我们就不唱了,回去吧?”
我们在路口道别,像从前那样,我催促他:“走吧,你们快走吧!”
林子豪带着女生去了酒店,不难猜想会发生些什么。林子豪回香港之后才告诉我,他很喜欢那个女生,一直在追她,现在他们在一起了。
<p/><h3>5</h3>
林子豪偶尔还是会来找我,有时候是他一个人,有时候是他们两个一起。他单独来的时候,我的话就多一些,其余时间,我都不怎么说话,因为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久而久之,他来找我的次数越来越少,我们的联络也越来越少。
毕业之后,我去了香港,像中环任何一个年轻人一样,混迹在一群没有什么表情的人当中。我做过专柜小姐、前台接待、模特公司助理,现在在一家星探公司上班,每天要做的就是在香港的街头忽悠那些小年轻们,让他们觉得有梦可以做。我也学会了喝酒,一整个月都没业绩的时候,就买了啤酒把自己灌醉,然后一觉醒来,继续去工作。
同事Ben是本地人,见我一连几天都愁眉苦脸,问我:“这裏很现实的,你为什么要来这裏?”
“我以为在这裏可以寻梦,哪知道这裏却是梦破碎的地方。”
然后Ben似懂非懂地走了,但是如果他再问一句:“为什么你还愿意待在这裏,不去别的地方呢?”我想,我会回答他:“别的地方没有他。”
是的,香港之外都没有他。
可是我在香港待了快一年,这个不大的地方,我却只见过林子豪一次。就是那次路过一家婚纱店,看到他们在裏面选婚纱,我飞快地逃走,生怕被他看见。半个月之后,收到他即将结婚的喜讯,他盛情邀请我去香港参加他的婚礼,但是我并不准备出席。
我离开了香港,离开了有他在的这个地方。
决定放下之后,别处都可以是新的开始。
最近我热衷于买各种水果,然后闻它们的味儿,荔枝是初夏早时的薄雾,樱桃是儿时在奶奶的院子里落了一地的红,番石榴是我在下完雨的天台想起了你,榴莲是那次离别的眼泪。
我爱过的男孩,新婚快乐。
我是一个不喜欢吃水果的人,但时常会在闻到一种水果味道的时候想起一些人来。曾经有个人爱榴莲如生命,而如今,在逛超市的时候,每次看到榴莲还是会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
榴莲的发音同“流连”,流连过,又怎会轻易忘记。
苏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