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云说,霍青桑为救苏皖生死不明;追云说,慕容无风离奇死亡,五万西凉残余不知所终;追云说,霍庭东此时已经在回京的路上。
南宫曜恍惚地看着天边的晨光,整个身体却感觉不到一点温度,他静静地立在那里,不知不觉中错过了早朝。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是什么心情,可终归是痛的,那种痛就如同钝刀在一刀一刀地割着他的肉,一下一下,鲜血淋漓。
他强迫自己镇定,可还是没办法,他砸了舒兰殿,包括每一处留有霍青桑气息的地方,他说,霍青桑你怎么能死?你不会死的,朕不信的,你欠朕的杀你十次都还不完,没有朕的允许,你如何能死?
半个月后,霍庭东剿匪归来时,南宫曜带着百官站在宣武门外亲自迎接。
霍庭东穿着银白的战甲立在人前,微沉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南宫曜的目光在人群中寻找,许久,终究失望地挑眉,冷冷地看着霍庭东,问:“她呢?”
霍庭东忍不住抿唇冷笑,朝身后的人群挥了挥手,人群分开,苏皖的软轿落地,紫色的轿帘撩开,容貌娇艳倾城的女子巧笑嫣然地看着他。
时光那么残酷,却仿佛从未在她身上留下痕迹,她还是离开时的模样,她没变,变的从来都是他。
他紧走几步迎了上去,展开双臂将她紧紧拥在怀里,微敛的目光却在人群中搜寻,心不断下沉。
庆功宴结束后,南宫曜单独留下了霍庭东。灯火辉煌的御书房里,两个男人各怀心思,彼此相对。许久的沉默后,南宫曜沉声道:“青桑呢?”
霍庭东满腔的愤怒,他憎恨眼前这个虚伪而冷酷的男人,如果可能,他绝不想再让青桑回到这虚伪的皇宫,所以他说了谎:“救苏姑娘的时候,皇后失踪了,生死不明。”他说得很轻,眼神中却含着深深的绝望,看南宫曜的眼神中带着一种愤怒,一种恨不能刮骨食肉的愤怒。
南宫曜修长的身体微微晃了一下,他淡淡地点了点头,晦暗不明的俊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他说:“令尊的事,你知道了?”
霍庭东点了点头:“皇后到通州的时候告知微臣了,家父是清白的,定是遭到奸人陷害,求皇上做主。”他弯身跪倒,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南宫曜居高临下地看着霍庭东,说不出心裏是恨还是什么,他微微一笑,笑意却未及眼底:“那青桑必然说了,朕答应她只要你救回苏皖,朕会重新调查霍云的案子。”
霍庭东点了点头:“皇后确实和微臣说了。”
南宫曜没再说什么,挥手要他退下。
霍庭东刚刚退出御书房,追云推门而入:“皇上。”
“怎么样?可去霍家查看了?霍庭东入城后是否有什么异常的人进出霍府?”他不信霍青桑会死,依照霍庭东的性子,如果霍青桑真的死了,他不会回汴京,倒是很可能会造反。
也许霍庭东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可南宫曜绝对不会看错,他爱霍青桑,很多年前就爱。
“微臣夜探霍府,得知在霍庭东进城前两天,有一男一女一同入城,两人进了霍府后便没再出来过。那女子虽然戴着围帽,但身材与皇后相仿。”
“是吗?”紧抿的唇终于扯出一抹浅笑,南宫曜定定地望着远方。
霍青桑,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苏皖的归来让本就风雨飘摇的后宫越发人心惶惶,皇上的册封旨意已经下来了,册封苏皖为德妃,赐居雅芳殿。但是由于皇后始终称病不能主事,册封的宝印上还没能落下皇后的凤印。
霍青桑离宫后南宫曜一直对外宣称皇后称病避居舒兰殿,除了白日里有两个太医留守,舒兰殿很少有人进出。
霍云通敌案在霍庭东归京后不出三天,南宫曜下令刑部重查此案,主审官员竟是苏皖的父亲苏牧。
霍庭东得知苏牧主审此案的时候,气得摔了手里的茶杯,目光阴鸷地看着宫闱的方向,心中隐隐不安。
“将军,不好了,皇上,皇上微服私访,现在,现在人已经进了内宅了。”管家跌跌撞撞地冲进门,脸色苍白一片。
“什么?”霍庭东猛地站起来,挥手打翻桌上的茶盏,脸色阴沉地看着管家,“大小姐呢?”
“大小姐正和吴越公子在后院修剪草坪呢,这时候,怕是,怕是……”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道黑影闪过,书房里哪还有霍庭东的影子。
南宫曜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霍青桑,她穿着暖黄色的夏衫、对襟马甲,下面是一条印着丁香花的百褶白裙,看上去就如一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她笑眯眯地蹲在院子里的草坪上,微微仰起的小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轻启薄唇,对着面前的白衣男子说着什么,两个人正亲昵地拿着花剪给草丛边缘的茶树修剪枝丫。
阳光暖洋洋地落下来,在她身上晕开一道金色的光圈,南宫曜觉得一阵眩晕,他甚至不敢上前去破坏那美好的画面。他有些不敢相信对面美好的少女就是霍青桑,可她又确确实实是霍青桑。
他注意到她扭曲的右手吃力地握着花剪,白皙的面颊上染了一层薄汗,身旁的男子小心翼翼地抽出袖子里的绣帕递给她。
心裏仿佛有什么在瞬间塌陷,他不知道是嫉妒还是愤怒,愣愣地站在月亮门处。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猛地回头,对上霍庭东急切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