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已下了判决,冷不丁听到僧人发话,虽然心有不快,脸上还是恭敬说道,“僧官,你有何看法?”灰衣僧人走上前,“此人刚才说道,愿意出家赎罪,小僧认为可以。”官人惊怒道,“杀害人命,立斩不饶,这是国法,怎可因为他几句话就改变判书?”“出家为僧,往事不究,这是佛法。”僧人语气强硬,“此人资质罪孽深重,自愿出家悔过,可以免除死刑。”围观的乡民们,见到僧人霸道,连官人的面子也不给,低声窃窃私语,“这和尚是谁?官人都让他几分。”“是城里派来的僧官,和官人大老爷平起平坐,遇到刑事还能出手赦免!”“这么厉害,不愧是大师。”“那当然,这世道,不管是有钱的,还是当官的,都比不上这些念经敲钟的和尚,依我看,刘阿狗今天死不了。”唐楼安静站在旁边看着,坐在肩头的三宝小声说道,“shā're:n偿命,怎么能让这样的败类,成为我佛门之人?”祠堂内部,情势变了。刘阿狗察言观色,见有机会能活,朝着僧官连连磕头,“上师,收我入门吧!我愿意出家落发,终生吃斋念佛!”小媳妇和婆婆,拼命哭诉道,“上师,这贼子凶残成性,杀我家夫君,我佛慈悲,却不能宽赦这样的凶徒,还请你不要救他。”僧官板着脸,“凡夫俗子,口出狂言。我佛视众生平等,万物皆有佛性,就算刘阿狗杀过人,只要他诚心悔过,我佛门便会对他大开方便之门,你们不必多说。”“天哪!”小媳妇哭得肝肠寸断,却不忘扶住年迈的婆婆。官人听得不忍,却也知道今上崇佛,上行下效,大小官员莫不以供养佛陀为荣,考察官吏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要和佛门交好,千万不可和出家人发生冲突。更何况,眼前的僧人有官位,是天子亲封的僧官,掌握上奏的权力,某种程度上,比他更有劝慰。许久,官人口气软下来,“僧官所说,也有道理。须知我大吴国,举国信佛,民风淳朴,律法之外还有佛法,就算是shā're:n凶手,也应该给他忏悔的机会。”祠堂之外,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爆出一句得意的话,“我就说了,刘阿狗决死不了。”官人脸色微微变化,随即恢复正常。僧官却是神色如常,朝着官人拱手,“还请官人更改判书,就说犯人悔改,诚心悔过,愿意出家为僧,毕生礼佛,为张牛的冤魂超度。”小媳妇疯了一般,冲上来就要撕扯,“我不要这恶徒为夫君超度,你们是非不分,让良善受屈,为凶恶开脱。我真是瞎了眼,才会信你们这些人面兽心的禽兽。”白发苍苍的婆婆,神情惶恐拉住小媳妇,“别乱说,会冲撞佛祖的。”小媳妇听而不闻,口中大呼,“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说完,小媳妇掰开婆婆的手,转身朝一旁的石柱撞去。事发突然,众人皆猝不及防,祠堂是宗族的百年大计,用料都是最好的,石柱子质地坚硬,撞上去除了头骨碎裂外,没有别的结果。“女施主,莫要轻生!”一声温和的声音传来,小媳妇眼前一花,面前石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年轻僧人,穿着粗陋麻布,肩上坐着灵巧可爱的小和尚。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惊呼,小媳妇举目看去,看到年轻僧人的右手上,托着原先那根石柱,竟是将其硬生生挪走,救了小媳妇一名。“如此神通!”乡野村夫最多看个热闹,祠堂中的官人和僧官,却感到非常麻烦,他们看出,唐楼单手举起上千斤的石柱,这倒也罢了,更重要的是,祠堂被抽走这根石柱,仍然没有崩塌,全是唐楼在支撑这,以无形气墙将头顶瓦面稳稳托住。唐楼安抚了小媳妇,反手将石柱放回原位,祠堂晃动一声稳固下来。“这位师兄有利了。”唐楼走进祠堂中。官人对唐楼行了个礼,他知道眼前的年轻僧人,或许来者不善。僧官神情戒备,“我们现在审案,阁下没有官身,还请回避一下,等我办完此案,再和贵客相谈。”唐楼摆摆手,“师兄且慢,我对你们的审案有些意见。”“什么意见?”僧官随即摇头,“此案与你无关,还请站到一边看着,不要干扰官方办案。”唐楼笑了笑,“我认为此凶该死,师兄以为如何?”僧官怒了,“我看你存心找事,左右差役何在,快把这个疯和尚赶出去。”两边差役面面相觑,他们亲眼所见,刚才唐楼一只手抬起千斤重的石柱,这般神力落到他们身上,怕是轻易变成肉酱。官人急忙打圆场,对唐楼说道,“这位上师,还请到一边歇下。”唐楼摇摇头,朝僧官说道,“我要和你辩难斗法,可敢接下。”这方世界内,出家人间的辩难斗法,就好比武道世界的比武,仙侠世界的斗剑。唐楼此言一出,轰动整个祠堂。哗啦啦,门口的乡民潮水般涌出去,朝着四面八方奔走相告,“有上师辩难斗法,快来看啊!”僧官神色铁青,哪来的野和尚,自不量力向他挑战。“狂妄,我乃密藏教派中人,是获得出师花押的正式僧人,你是什么地位,也配向我挑战?”大吴国中,虽然佛门教派众多,却以念坐、心观、戒律、密藏四大教派为主,其余都不足为道。唐楼尚未答话,三宝稚嫩的嗓音响起,“我师父,是大乘教派的首座,厉害吧!”“大乘教派,你听过吗?”“没停过,不知哪里钻出来的小教派?”乡民们窃窃私语,讨论唐楼的来历。僧官明白了什么,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如此,一个野路子的和尚,学了几手不知所谓的下等法,就想要挑战我密藏正宗,却是名利熏心,想要借机成名。”不同教派的僧人,视彼此为异端,都把自身所修之法,称作上等法,对方的修行法为下等法,僧官看待唐楼,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