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长风想带砚今离开纯阳,她不同意。
虽然明里已不再是她的徒弟,可她依旧想守着他。看他日渐沉稳,已能独当一面,或许当年那个决定是正确的,跟着她,他永远也不能实现梦想。
如今拜火教已成大势,国君似乎有意废纯阳国教之位,另立拜火教。君毓找到砚今的时候,她正在桃花树下作画。
画上是女子抚琴男子练剑的场景,笔墨黑白,唯一亮丽颜色是边沿探出的一支明艳桃花。
她提出让砚今嫁给任长风。
若有一天拜火教取代纯阳成为大秦的国教,希望能凭砚今和任长风的关系保纯阳地位。何况明里即将成为纯阳掌门,砚今务必会为他着想。
这是她唯一能为纯阳,能为明里做的事。
她沉默看着画卷中男女,回想起弹琴练剑的事情已经是几年之前。她想了想,问:“明里知道吗?”
君毓点头。她颊边攒起明艳的笑,双眼却毫无神采。
“既然是他期望的,我答应。”
任长风将聘礼送上纯阳,但找来找去也找不到收聘礼的人,砚今是孤儿,唯一的师父也已经坠崖生死不明,他思前想后,最后把聘礼送到了明里的院子。
结果被明里黑着脸轰出去。
他站在门外戏谑:“我就要娶你师父了,你还不出来喊声师……师……”
“师”了半天没说出来,悻悻走了。
她素来都是穿纯白道袍,如今穿上大红嫁衣,本就清丽的模样被修饰得十分明艳,像开到极致的桃花,一颦一笑都是难掩风姿。
她站在那棵枯萎的桃花树下,手指抚过覆满积雪的枝丫。
“我就要走了啊,你为什么还不开花。”
碎雪落在她凤冠霞帔上,像零星点缀的白色珠花。她终于离开这个地方,离开她想要一直守护的人。
君毓作为长辈给她梳发上妆,苍白脸颊涂了胭脂,是强打的笑颜。任长风接她下山的时候,纯阳上下都来送行,独独不见明里。她仰头喝下送行酒,被呛出满眼的泪。任长风将酒杯握在手中打量,好半天才饮下。
他说要带她去看大漠长河,落日圆月,她想象那些未曾见过的景色,恍然觉得自己这一生去过的地方实在太少,她认为纯阳雪景最美,显然不是这样。
当夜他们宿在山下的驿站,准备翌日回拜火教圣地成亲。砚今睡到半夜突然听见隔壁异响,她起身去查看,发现任长风像醉了酒一般打翻了满屋子的东西,一张脸红得怪异,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任长风,你怎么了!”
她想冲过去扶住他,却被他一掌推开,眼睁睁看着他瘫倒在地,喷出一口黑血来。她惊慌失措地将他抱在怀里,听见他微不可闻的声音。
“胭脂,和酒。”
“什么喝酒?你在说什么,任长风,你撑着点,我去找大夫!”
她起身欲走,房门突然被撞开,她不可思议地看着君毓带着几名纯阳弟子走进来,明里亦在其中。
此刻,她才有些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她死死抱住任长风,不让他们带走他,可终究一人难敌,还是被制服。明里将她扶起来往外走,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胭脂没有毒,酒没有毒,甚至这些于我都没有毒,可是混在一起对内力深厚的任长风就是致命之毒是不是?”
他默默看着她不说话,她紧紧咬着牙,猛地抬手打过去,然而终究是没有落下那一巴掌,眼泪却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她从来没在他面前哭过,可如今她眼底的悲痛那么明显,是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了。
“明里,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怎么把你教成了这个样子。”
君毓绝不能忍受拜火教威胁到纯阳的国教地位,想要击溃拜火教,就必须先杀掉任长风。可他武艺高超,为人又谨慎,连送行酒都探了又探才喝下去。只有用成亲为契机,只有砚今在的时候,他才会降低防备。
君毓告诉明里这些的时候,像是看透了什么一样,加了一句话:“他们在成亲前任长风就会死,砚今也不会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