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端着汤药进来,落日的余晖在身后铺满整片松海,看见他时,双眼顷刻亮起来,扑到他身边。
他笑意盈盈地握住她的手,声音仍带沙哑:“问酒,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抿着嘴唇,脸颊却露出温柔的笑容:“你被傅瑜打伤昏迷后我们利用手弩制服了毒尸,傅瑜已经被我杀了。”眼睫盈上水雾,明明是啜泣的嗓音,她却仍对着他笑,“我终于报仇了。”
他轻轻地抱着她,由衷地笑出了声:“大仇得报,今后便自在逍遥,无论去哪儿,我都陪着你。”
她将下巴枕在他的肩头,望着窗外大片深绿的松浪,声音缥缈得像风:“是啊,你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陪我。”
因慕长风伤未好,问酒便独自下山处理魔教余党的事情。走之前她在床头瓷瓶里插满不知名的花束,令整间屋子都清香四溢。
她说:“等我回来,我带你去一个叫忘川的地方看竹海,那里的竹子特别漂亮。”
他在逆光中抬眸,笑着冲她点头。
她骗了慕长风,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傅瑜没有死,魔教也没有灭,江湖门派因她伤亡惨重,怨声载道。魔教虽伤筋动骨,可如今两败俱伤的境地将会给它足够长的时间休养生息。
仿佛又回到当年被关在石室的日子,每一次呼吸都是绝望。
来到忘川是偶然,也是缘分。那个叫流笙的女子告诉她,如果想要救慕长风,让他彻底摆脱毒尸的控制,只有杀死傅瑜。
她会杀了傅瑜,哪怕拼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杀了他。
黑衣女子持一把问酒剑闯入魔教时,过程顺利得诡异。没有任何护法前来阻拦,直到她站在傅瑜面前,直到她看见不知何时被傅瑜带回来的慕长风。
几欲滴血的红眼,黑气游走的面颊,他又成了那个没有思维和灵魂的毒尸,机械地重复杀人的指命。
傅瑜有恃无恐地看着她,只等着看相爱之人彼此相杀的好戏。
她一次次躲开慕长风刺来的长剑,她一次次喊出他的名字,可他不为所动,直至她被刺得遍体鳞伤。这样的境地,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
她想和他一起去忘川看竹海,想来是不可能了。伤人一百,自毁三千,她以玉石俱焚的招式扑向傅瑜,总有办法和他同归于尽。
问酒剑,从来名不虚传。
她迎着傅瑜手中的弯刀扑过去,没有防御,没有退路,她就是要和他同归于尽,她要他死。
长剑刺穿傅瑜的心口,弯刀也即将穿破她的胸腔,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她听见弯刀刺破血肉的声音,整个身体都被慕长风护在了怀中。
仍是那双通红的眼,那张青黑的脸,他朝她露出僵硬又温柔的笑容,却只是一瞬,转眼复归木然。
鲜血像胭脂漫过他的胸腔,浸染在她裙上,她抱着他缓缓滑落的身体,咬着他的肩膀大哭起来。
她想要救他,却终归救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