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崖之上,琴声随云雾弥散。
身着焰国宫服的侍者恭恭敬敬上前作礼,道:“贵门的雁初姑娘私放焰邪元君,陛下令我来问西聆君,当如何处置为好?”
手自琴弦上移开,琴声立止,黑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西聆君道:“无心之失,我会处置。”
侍者迟疑:“这……元君身上的秘密非同小可……”
西聆君道:“此事不会外泄,我自有道理。”
先前听他将这等大事说成“无心之失”,未免护短,好在这句“自有道理”,已是答应出手补救的意思,侍者总算松了口气,陪笑道:“有西聆君这句话,陛下定然可以放心。”
待他告辞离去,西聆君站起身。
焰邪元君脱离皇印控制,早就注定了焰国之变。
萧炎没有回来,这让雁初很意外,卧床数日,身上的伤都结疤了,也不见他的踪影,而萧齐自那晚之后就没再过来枫园,雁初除了被限制出府外,生活与平时并无不同,照常吃睡,偶尔出园遇见琉羽,琉羽因受了萧齐嘱咐,虽恨她入骨,也只能远远地避开。
很快,萧齐派侍者将消息传达给了她:永恒之间答应处理,并保证元君的事不会外泄,焰皇自然也愿意相信这是意外。
这个结果其实不难料到,萧炎及时被请走,焰皇迟迟未下令处置,都间接证实了西聆君的介入,永恒之间承担了后果,所以她得以保全性命。确认事实,雁初并没因此松一口气,心情反而更加急切。
终于又到饲花的日期,永恒之间派使者前来接她,侍衞们没有拦阻,二人顺利地出了城。
外面正是暑天,永恒之间却飞着小雨,雨丝飘落,凉爽舒适,因为天色太昏暗的缘故,各处楼台都点起了灯笼,点点灯光,气氛更添几分寥落。接引的人还是以前那位白衣使者,雁初曾听人叫他岚使者,他领着雁初走上栈道,神情一如既往的温和,言语彬彬有礼。
雁初边走边问道:“西聆君不在?”
岚使者道:“弈主今日要会客,让我转告姑娘,有话下次见面再说。”
雁初早已看出他深得西聆君的信任,主动道歉:“连累贵门,深觉惭愧。”
岚使者果然只是笑了笑。
永恒之间本是道门清静之地,如今被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牵连,被迫出力,修者们说不介意是假的,雁初默然,跟着他进雪洞喂花,这次花叶似乎又长高了点,颜色又绿了些,花苞的变化倒是不大。
让她意外的是,旁边那盆断折的花竟不见了。
雁初忍不住问:“怎的少了一盆?”
岚使者迟疑了下,答道:“弈主将它送人了。”
雁初闻言没再追问,划破手腕喂过血,然后跟着他走出雪洞,重新回到弈崖之上,身后云潮翻涌,那条栈道迅速消失不见。
岚使者道:“我送姑娘回府吧。”
雁初忽然道:“那盆花是送给了焰邪元君吧?”轮回之花,足以引起萧炎的兴趣。
岚使者只当她内疚,安慰道:“花已断折,多年来既不生长亦不枯萎,留着也是无用,姑娘不必放在心上。”
雁初却急切地问:“使者可知焰邪元君现在何处?”
岚使者摇头:“我虽不知,但姑娘尽可以放心,他绝不会再冒犯你。”
看来只有下次见到西聆君再说了,雁初满心失望,正要跟着离开,无意中视线移到了对面峰上。
云气飘荡,隐约现出一座小小危亭,稳稳地嵌在悬崖半中间,亭外一株老松,檐下挂着两盏灯笼。亭中石桌旁,两人对面而坐,虽然隔得远,雁初仍一眼就认出了那淡蓝色身影,不由一呆,脚步也随之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