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恩七世转向远方的多头蛇,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把那些无论是六百年前,还是现在,都在我们北地犯下滔天血债的疯狂罪犯。
把那些贻害千年,祸患无穷,不可理喻的怪胎。
把那些以杀戮和血腥为乐的邪恶。
把那些视我们为蝼蚁的渣滓。
努恩王捏紧拳头,目露凶光:
毁灭殆尽
吉萨勐地软倒在地,原本红润健康的脸色,突然变得灰暗而干枯。
而且,这种晦暗的色彩,还在她的脸上不断加剧
吉萨身后的多头蛇基利卡感受到了主人的状态,疯狂地颤动起来。
随着基利卡的动作,那个身影的周边再次冒出几条触手,向着不速之客攻去。
唰嗤
烟尘里传来两道锋锐入肉声。
啊啊,不基利卡,那是吉萨痛苦地嘶吼着,浑身颤抖,脸色越发灰暗,似乎在忍受折磨。
基利卡突然发疯也似的扭动起来。
喀啦
从魔能师到那个身影之间的地面,生生裂开
从基利卡所延伸出去的一只巨大血红色触手,疯狂扭动着,从地下挣脱出来。
不断颤动。
仿佛在经着最可怕的酷刑。
只见这条由残肢组成的,鲜红色的触手,正从前方,从烟尘里的那个身影处开始,以极致的速度,变黑枯萎
如同侵染了墨水的细布,触手上的黑枯之势一直向着根部蔓延而去。
延伸向基利卡。
以及吉萨。
血之魔能师抬起黑枯的脸庞,咬着牙关,怒吼出声:休想
下一刻,那只不断变得黑枯的触手,在那股可怕的势头延伸到基利卡之前
就从根部自我膨胀,然后勐然断裂
砰
大量的血水爆出。
那一刻的吉萨崔尔曼,形容狼狈,表情紧张。
如同壁虎断尾,挣命求生。
稍迟一刻,便会万劫不复。
黑枯之势延伸到了断裂的地方,终于无以为继,将这条巨大的触手彻底化为干枯委顿的枯枝。
空气中,只余下吉萨趴在地上的喘息声。
她的脸色终于开始回复红润的色彩。
魔能师抬起头,死死咬牙盯着前方。
盯着那个从烟尘里一路走来的身影。
烟尘中的人影缓步走近。
随之而来的,还有难听的摩擦噪响。
哗啦
吉萨从地上站起,微微皱眉。
来人身材高大,却步伐奇怪每走一步,右腿都要拖一下。
就像是一个瘸子。
哗啦
难听的声音还在继续,听上去就像是精美的器具在粗糙的岩面上摩擦一样。
终于,一道粗鲁的嗓音,从烟尘里传来。
盾区是个可悲的地方,烟尘渐渐散开,露出一个强壮精悍的男人:它在北地人那豪爽大度,乐观积极的表象下,掩盖着龙霄城最灰暗晦涩的色彩。
哗啦
那股噪音还在继续。
这个瘸腿的男人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脸部轮廓平缓,唯有鼻子高耸,布满下巴的胡茬让他看上去颇为粗犷。
有的人生来就在这片不幸的地方,父辈留给他们的唯有贫穷和辛苦,自己习得的唯有坚韧和顽强。
男人一瘸一拐地前进,语气里满布哀伤。
哗啦
吉萨的眉头越皱越紧她找到了噪音的源头:男人的身后拖着一把足足两米长的金属长枪。
漆黑的枪头倒拖在地上,发出难听的摩擦声。
血之魔能师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杆长枪,眼里满布奇异的色彩。
有的人则是为了出人头地,才跋山涉水来到这里,用最可贵的当下换取最不测的未来,为自己,为家人,为后代留存一些值得纪念的东西。
瘸子的右手用力拖动着那柄沉重的长枪,身影转动间,露出他的左脸。
吉萨看清了他最显眼的特征这个男人没有左耳。
他本该是耳朵的地方,居然只剩一个圆洞仿佛被齐根削断一样。
但无论是谁,都是迫不得已,在这个名为盾区,却连遮风挡雪的完整厚墙都欠奉的破地方,托庇一口饭吃。
在这里,有的人汲汲营营,小气市侩,有的人目不识丁战战兢兢,有的人孤独绝望,伤残满身,有的人冲动热血,脾气暴躁。
哗啦
男人一瘸一拐地前进,表情悲哀,声调低沉。
他们只是普通人,却也都是可怜人。
但他们仍然在全埃克斯特最有权力的人脚底下,用北地人特有的,最知足的态度,最坚强的笑容,干着最下贱的生计,拿着最微薄的收入,怀抱最可怜的希望,过着最凄凉的生活。
他们没有无匹的力量,没有伟大的功绩,没有可敬的荣誉,没有高贵的头衔,没有光荣的血脉却依旧死死咬着牙,吞着血,含着泪,绷紧每一块肌肉,挣扎着活下去。
男人停下了一瘸一拐的脚步,站定在吉萨面前。
他转过头,看了一处废墟一眼。
那里,静静躺着一只孩子的断手。
男人勐地回过头,这一次,他的双目毫不动摇地直视魔能师。
里面装满了冷漠孤独失望痛苦仇恨以及死寂。
这就是盾区连雪水都是黑漆漆一片的污糟地方。瘸子平淡地道。
在伟大的埃克斯特,在雄伟的英灵宫,在绚丽的北地荣光下,男人的一双眼神扫过周围的废墟,流露出一丝痛苦:
我们苦苦挣扎,苟延残喘。
我们比最坚强的北地人,更像北地人。
只有一只耳朵的瘸腿男人神情冰冷,抬起手上的长枪,看向吉萨。
而你
却连这个悲惨而不幸的机会,这种咬牙挣扎抢夺希望的机会,都要从我们本就空无一物的手中。
剥夺殆尽。
我们在你的眼中,男人轻轻闭眼,手上的枪越捏越紧,话语里尽是痛苦:
就像虫子一样,随意践踏,任由揉捏。
是么。
灾祸
血之魔能师深深吐出一口气,眼中无比凝重。
她没有回答男人的话。
仿佛不想浪费时间。
她仅仅把目光落在那把枪的身上。
几秒后,吉萨终究慢慢出声。
六百多年之后
戮魂之枪的掌控者。
吉萨一边安抚着身后的基利卡,一边喘息着,平淡地道:居然是你这么个瘸子
男人冷哼一声。
血之魔能师抬起头,目光投向天空之崖。
她看了那座人类英雄,耐卡茹埃克斯的英伟雕像一眼,又低头看看那个瘸腿独耳的男人,皱起眉头。
仿佛在做着对比。
片刻后,吉萨长长叹出一口气:
也差得太远了吧
男人紧紧盯着她,不言不语。
怎么,这个年代里
只要是个极境,吉萨不屑地道:就能掌握传奇反魔武装了么
唿
单耳的男人双手一转,长枪划出烈烈风声,漆黑的枪头直指吉萨。
枪头微微地震动着。
嗡嗡
如同长枪有自己的生命一样。
德鲁格里沃,龙霄城一个普普通通的重剑步兵,征召役。他沉声道。
顺便说一句,手持着戮魂枪,名为格里沃的瘸腿男人冷冷地道:整个盾区
由我罩着。
噢吉萨的脸色冷了下来,她磨着牙齿,却罕见地不露笑容,那你可要感谢我呢。
她环顾一圈周围街道的废墟,摇摇头。
把你的家。
打扫得这么干净。
格里沃没有被她的话激怒。
男人只是拖着他的瘸腿,轻轻向前一步。
刚刚只是打个招唿而已。
你也应该知道这柄武器的来吧,格里沃敲了敲手里的狰狞长枪,默默地道:十年前我接过它的时候,迈尔克可是快把我的另一只耳朵都唠叨掉了。
男人的眼神开始变得纯净。
戮魂之枪,耐卡茹陛下的伟大武器。
这世间的所有生命,从巨龙到蚂蚁,从恶魔到花草。
一旦被这柄枪刺中,格里沃盯着他的枪头,双目炯炯有神,全身上下的一切生机,便流失殆尽。
那个瞬间,独耳瘸腿的男人,气势开始变化。
仿佛来到最惨烈的战场。
所有生命。
全身上下。
吉萨没有说话。
死亡的触摸,格里沃抬起头,冷冷地强调:只需要轻轻一下。
向来温柔微笑的少女,此刻毫无感情地望着那柄枪。
目光久久不移。
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这就是专属于传奇反魔武装,戮魂之枪的无匹能力,伤残遍身的重剑步兵咬字道:
戮绝。
这是专门为了你,为了你这个无法被正常封印的家伙,而铸造出来的传奇反魔武装呢。
格里沃对着枪头轻轻地吹出一口气:
血之灾祸。
生命之敌。
下一刻,格里沃目中寒芒暴射。
轰
他那只完好的左腿轰然蹬地,强壮却伤残的身躯,惊人地暴起
冲向面色难看的吉萨。
狰狞的戮魂之枪,带着战场冲锋般的无敌气势,一往无前地刺出。
嗡嗡
在空中,漆黑的枪头释放出愉悦的振动。
仿佛在渴望。
渴望释放死亡的触摸。未完待续。。(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