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已经十日了。然而这座小小的昆阳,却始终无法被攻陷。
王邑王寻两人,心中已经急不可耐。
明明城内的士兵人数并不多,小城的城墙也并不高大,但却好像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让将眼前这座看似微不足道的城池陷落。
但他们却又偏偏不能放弃昆阳,直接去救援宛城。
不仅仅是因为昆阳掌握着南下宛城的咽喉要道,更是因为城内有一个令他们不得不杀的人。
刘秀。
王邑叹了口气,心中依旧挂念着仍在宛城的儿子王睦。但临行前,陛下将他们二人召入宫中时所说的话,此刻却依旧历历在耳……
——“记住,无论如何,也一定要杀了刘秀。睦儿是我的弟子,有韩卓在他身边护衞,哪怕宛城失陷,他也绝不会死。但刘秀……刘秀必须杀掉!”
王莽嘶哑着嗓子喘了两口气,双目死死盯着王邑王匡二人:“这是命令,绝对不可以违背的命令!”
“陛下当时的样子,真是可怖……”王邑直到想起当时的场景,仍旧心有余悸。
已经年逾古稀的王莽,全身都已经瘦得几乎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仿佛一具骷髅一般。宽大的冕服穿在他的身上,简直就像是挂在了衣架之上,空空荡荡,几乎吹来一阵风,都能将他吹走。
而他的双手,却死死抓着王邑王寻两人的手腕,如同铁箍一般。那是自何处爆发出的力气,他们至今也死活想不明白。
而王莽望着他们的目光,就如山中即将衰老至死之前的猛虎一般,依旧放射着凌厉的光芒。
“是啊……曾经那样的枭雄霸气,现在依旧未曾消退。但……”王寻也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的身体,只怕已经……”
“就算身体无恙,这新朝的天下,只怕也……”王邑皱着眉头:“你我带着二十万兵,从河北撤出,便等于是将幽冀二州拱手让给了赤眉军。长城的守军也被调来南阳,整个北方的防线,已经荡然无存。只有在长安和潼关,还留下了两三万的兵力。我们若是不能赶紧镇压掉南阳的叛军,回到长安,只怕……”
王寻深深长叹一声,没有再说话,两人都已经陷入了深深的悲观之中。
……
刘秀望着城下再一次如潮水般退却的新军士兵,方才还充满了精力的身体像是一下被抽空,软软地向后倒去,被任光赶紧伸手扶住。
“终于……又退了。”刘秀虚弱地对任光笑了笑:“谢谢你。”
任光的左臂和左腿上,都缠着绷带,那是此前战斗中所受的伤。在方才的激烈战斗中,伤口再一次崩裂,鲜血自绷带中不停渗出,殷红了一片。
刘秀的样子,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除了腰间的一处枪伤之外,左边面颊上还有着一处箭伤,幸好羽箭飞上城头时力度已经减轻,只是个擦伤而已。否则那一箭便已经射穿了他的头颅。
“已经……二十天了。哥哥居然还没有攻下宛城……”刘秀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轻叹了一声。
“主上必定是在全力攻城。他若此时放弃宛城,前来昆阳元就,那么此前的一切,便都前功尽弃了。孰轻孰重,主上自然知道得很清楚。”任光沉声道:“何况,主上一定也是相信少主的能力,会在他抵达之前,守住昆阳的!”
“再这样下去,怕是便真的守不住了……”刘秀长叹一声,自城墙下向下望去。经过了二十天的鏖战,城墙之下的敌军却依旧是无边无际,好像丝毫没有减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