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崖子怨声道:“我记得你初来的时候,与师父不知多亲,不说整天在一块儿,朝夕相处,相依相伴,总是有的。但这几年你找着伴侣,与师父便着实生分了。我便要传你功夫,也得如逮贼般追着你。”
盘蜒默然片刻,说道:“徒儿不孝,累师父伤心了。”
雨崖子幽幽叹气,说道:“这几年来,你自个儿琢磨飞升隔世功,居然连过玄关。我万仙中多少人在渡舟层混迹数百年,不得其法,郁郁而终,你只一会儿功夫便办到了。你已然如此了得,自无需师父陪伴。”
盘蜒这些年确刻意避开雨崖子,一者防旁人之口,二则令陆振英放心,三来不敢真招惹这位他敬爱有加的恩师,哪怕她当真有一丝一毫情意,盘蜒非得避嫌,只盼她能修为深湛,能自行绝此念头。
此时他听雨崖子抱怨,回想数年举止,心下愧疚,说道:“师父,徒儿实在太不像话,不顾着师父心思。也是徒儿天生性子孤僻。”
雨崖子笑了一声,说道:“孤僻你与那陆振英如此要好,怎能算作孤僻你只是嫌师父讨厌,躲着师父罢了。”
盘蜒急道:“徒儿罪该万死,惹师父心生不满,还请师父重重责罚。”
雨崖子道:“你这话说的今个儿是你踏入飞空之日,若在凡间,你已可开宗立派、自创门户了。今日实是大喜,为师却抱怨连篇,委实不该。”
盘蜒松了口气,说道:“这全是师父教导之恩。”
雨崖子道:“你暂且等一会儿。”离了屋子,盘蜒左等右等,脑中又乱了起来。过了许久,雨崖子返身出来,手端小桌,桌上有酒有菜,她已换了身秀美袍子,化了淡妆,更衬得身姿千娇百媚,容貌超凡脱俗。
盘蜒奇道:“师父,你这。”
雨崖子道:“你自然忘了,我却还记得清楚。当年今日,你我同去神刃山庄,你用解谷的招式杀了疫魔渊北辰。那之后,你我情同情同姐弟,游山玩水,俯瞰风景,那是何等逍遥自在的日子。”
盘蜒自也感怀,说道:“师父赠我笛子,我一直珍藏在家中,哪里曾忘了。”
雨崖子脸上如同火烧般通红,神色娇羞,身子竟微微发颤,便是对付万鬼强敌,怕也不如此刻惊魂。她捏着嗓子,以极柔腻的声音说道:“你还记得还记得你我曾相拥一吻么?”她素来生性端庄高洁,乃是出世高人,此时娇滴滴的说话,实则已大违本性,极为勉强,但她忍耐许久,实在压抑不住,只得勉力一试,学凡间深情女子的言行。便是这一句话,已是她苦练多日的成果。
盘蜒也涨红了脸,说道:“师父难忘解谷前辈,情意忠贞,好生令人钦佩。”
雨崖子心头一紧,脱口说道:“我当时吻的是你,可不是解谷。解谷已逝,你却活生生在我面前。”说出此言,已羞得站立不定,心脏狂跳。
盘蜒呼吸一停,愣愣望着雨崖子,吞山炼魂横冲直撞,四处捣乱,盘蜒竭力管束,此时被雨崖子一扰,脑中乱绪纷纷,诸般情感都冒了出来,一会儿是解谷遗留之情,一会儿是仙殇离别之恨,洋洋洒洒,虚虚实实,如梦如幻,心乱如麻。
雨崖子一急,泪水夺眶而出,又道:“我我这些话在心裏憋了许久,我也为今日准备了许久。徒儿,你舍了我,去找那陆振英,我不怪你,但你望你怜惜为师一番情意,莫要莫要疏远我,不要我,避开我,嫌弃我。今个儿我求你陪我,别去找她,解谷,崖儿我我只有这小小心愿。”她本来预备了长篇大论,打算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这徒儿重新夺回,谁知事到临头,方寸大乱,连称呼都已前后不一。
盘蜒见她楚楚可怜,不胜羞急的媚态,当真又是感激,又是慌乱,心中有千奇百怪的声音喊话,有豹足,有嘉麒,有解谷,有庐芒,有蛟蝮,有仙殇,有渊北辰,有吞山,有天相,有无数死在盘蜒手上之人。盘蜒心防决堤,瞬间意识涣散。
等他清醒过来,雨崖子已躺在他怀里,两人嘴唇贴在一块儿,雨崖子身上散发淡淡花香,令人沉醉,令人着魔。她退开半寸,流泪道:“盘郎,盘郎,我早该对你说你也不会被陆振英师侄夺走了。”旋即又吻了上来。
盘蜒委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稍有迟疑,雨崖子立时知觉,羞愧无地,说道:“我哭得模样很丑么我我这就回去补妆。”
盘蜒抱紧了她,说道:“崖儿很好,美貌得很。”
雨崖子心头一喜,说道:“只是比不上你那振英妹妹,对么?”
盘蜒道:“不,师父与她一般美貌。只是徒儿配不上你。徒儿绝非朝三暮四,三心二意之人。既然有了。”
有人在他耳边厉声道:“你忘了罗芳林么你还有脸说这话”那人似是血云,又似是旁人。
雨崖子道:“你肯亲我抱我,便是心裏有我。我也不强求,不多要,咱俩咱俩可瞒着旁人,你自管去陪振英师侄,只盼你拨些时光给我,在这短短时刻之中,只只陪着我,想着我,恋着我,亲着我。你有别的姑娘,我却唯有你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