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身在深渊求天堂(1 / 2)

她连使神通,声势不凡,更当场击杀敌寇。众虎人气为之夺,不禁生出退缩之意,东采奇强打精神,大声道:“跪下投降可饶不死。”

但人群中那额顶高声喊道:“咱们别无退路,莫要轻信此人鬼话。”

东采奇气往上冲,飞向这煽动主谋,双掌迭出,掌力如排山倒海一般,中者必死,当真所向披靡,敌军无不惊骇。她来到额顶面前,大声道:“随你爹下去吧”一掌罩住额顶。

就在此刻,左右各有罡气打来,东采奇内力生出感应,心知不妙,只得自保。双手圈转,气贯双臂,击向两旁,已使出全力。瞬间,她耳中铿锵巨响,双臂几乎折断。

她低呼一声,急急后退,一边调匀乱息。那二者紧追而来,乃是一黑毛虎妖,一金毛虎怪,二者身着绚烂长衫,武功高强,内力深厚,分别稍胜阿道一筹,当是万鬼鬼官。

若东采奇不曾受伤,精力完好,对上这二人,本也有取胜之机。但她不久才惨胜阿道,心神沉沦,伤势极重,内力衰弱,如何能再敌得过两人她心中悲壮,苦苦支撑,只盼盘蜒突然到来,如往昔一般,将自己救出苦海、地狱,令她重回人间。但她越是苦熬,越是明白:这次盘蜒不会救她。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么想,但她确实知道:盘蜒早预见了一切,他所说何尝有失蛇伯城自相残杀、陆续惨死,敌人汹涌而来、无处不在。东采奇舍不下所有人,她的下场已然注定。

她会死在这儿,蛇伯城会再度沦陷,因此次叛变,他们的下场将比原先更为悲惨。

东采奇心中哭喊:“我不想管了,我不该来这儿,让我重头再来,我绝不会再做梦。我动机不纯,只一心想讨好盘蜒师兄,并非并非真将百姓放在心上。我才是罪人,我宁愿自尽,也绝不会再祸害大伙儿。”

她在向谁祈求这祈求又有何用

她胸口中了狠狠一掌,远远飞出,撞入塔楼,巨石如天崩地裂,一股脑砸了下来,压断东采奇手足腰腹,将她身躯伤的不成人形。那两个鬼官知她必死,不再多管,转而杀向她麾下大军。

巨石泥灰罩住了她,黑暗遮蔽双眼,隔绝了天地万物。东采奇听着外头一声声尖叫、一句句痛骂,心在滴血,神魂悚惧,五内俱焚,她大喊:“放我出去,盘蜒哥哥,你在哪儿你救救我,救救大伙。”

没人回答,她只听见哀嚎、求饶,凄惨无比,仿佛魔窟中的鬼怪在宰杀弱小的凡人。

她很快便知大势已去,败局已定,因为众人的鲜血汇聚成河,透过石头缝隙流了进来,东采奇沉浸其中,感受众人心思,知道这些都是她带来的将士。

我亲手将他们带入了地狱。

我亲手将蛇伯城推入更深的深渊。

我做错了么我现在明白,蛇伯城已回不去了。强盛霸道的万鬼毁灭了蛇伯的人,他们早已成了万鬼的一部分,人心已变,早已无药可救。

但我本该怎么做如懦夫一般躲在南方不去报仇雪恨不去主持正义不去追杀凶手不去救助苦难敬畏强者,躲闪魔鬼,等待着故乡的乡民无可挽回的毁灭么

不知不觉,鲜血逐渐上涨,淹没东采奇的脑袋,她吸最后一口气,沉溺其中,竭力多活一会儿,反思自己的罪过。

我本有机会的,如我曾劝大伙儿就此离去,一窝蜂逃出城,从冰墙裂缝返回,我非但不会沦落至此,反而会立下奇功。

有人问到:“然后呢你会将这些虎人养在余霞城,让他们安居乐业么天子知晓,定然震怒。诸侯得知,定生猜忌。这些妇人呢终有人会知道她们的过去。愚民暴躁,心存偏见,你会惹出更大的乱子。”

东采奇连忙辩解道:“我我不带这些虎人逃离,只带凡人。”

那人笑道:“你说的轻巧,但若劝母子分离,他们又岂会离去。”

东采奇暗想:“是啊,母子连心,蛇伯城已回不去了。难道曾受支配的民族,后代一杂,便永远不见天日么?”

那人又道:“你再想想,庆仲反叛、陶灯儿反叛、龚琴反叛、阿道反叛,若他们仍在,你能守得住蛇伯城么?”

东采奇这才明白自己错的离谱,即便他们全数在此,若万鬼鬼首到来,在那强敌面前,终究不过是乌合之众。守住蛇伯城,这主意糟糕透顶,好不荒谬。

他们是否变乱,无关大局,她唯一的机会便是盘蜒。

但盘蜒哥哥说:“你舍不下他们,便追不上我。”他到底是甚么意思他压根儿便不打算管蛇伯的事那他为何为何反而推波助澜他想害死我以他功夫,碾死我如碾死蚂蚁一般,又何必大费周折

他想见我一点点失去希望零碎受苦身心崩溃世上怎会有如此如此疯子

不,不,不会如此。东采奇,你这忘恩负义的贱种,你怎能这般想盘蜒哥哥绝不是这样的人。

她屏息许久,终于失控,那鲜血一窝蜂涌向她心肺间,于是那千万人的悲惨绝望、哀求祈祷,一齐融入她心中。她眼下辨别清楚,她统领的南方将士,几乎已然死伤殆尽。

死吧,死吧,全数死光,便没人知道我做的蠢事了。我是不自量力,但没准事迹流转,到了南方,仍有人视我为英雄。

一个弱小无能的英雄。

她并未淹死,反而愈发清醒,那问话之人容貌更加清晰,不是旁人,正是盘蜒。

他轻轻说道:“蛇伯城并非全无希望,民心已失算得什么属下背叛又有何妨血脉已脏何必介怀愚民愚行一场闹剧罢了。你始终未明白如何驱逐异族,如何恢复江山,如何长治久安,如何屹立不倒。计策无用,手段无用,盟友无用,仁义无用,连我也无用,你该靠什么?”

东采奇虔诚问道:“尊长,我该靠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