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摇头道:“这老道脑袋不清,可绝不至不分轻重缓急,他人若在此处,当不会放任灵王不管,但他另有要事,不知云游何方。”
小默雪指了指自己,又道:“我为何会识得那碑文上的字为何读过之后,又害怕的要命我觉得我这天灵者与张真人一般,也对这世道有害。”
盘蜒想:“那恐惧源于血寒。山海门的真仙,能耐得自天神的真气。然则那真气则以世间生灵为食,故而源源不绝,消而再生。血寒、三丰皆已知晓此节,因此顾虑重重,隐世不出,仙人做到他们这份儿上,当真可笑极了。”
小默雪身躯发颤,清澈的眸子忧虑万分,盘蜒想了想,道:“侄女,我想起一件故事,你想听么?”
小默雪登时打起精神,忙道:“好,好,什么故事许久没人为我讲故事啦。”
盘蜒道:“约莫千年之前,在西方大海边上,有许许多多的部落。那些部落的人都很强悍,要么做海盗,要么做强盗,他们不停抢钱、抢女子、生儿育女,渐渐壮大。成了千百个小国。这些小国也都很凶猛,谁也不服谁,于是大伙儿拼斗很是厉害,整日厮杀,血流成河。那时,海边上的每个百姓,无论男女,都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这般无止境的征战,终于有一个国家脱颖而出。那国家赏罚分明,法令严厉,训练军团,四处征讨。只要敌国不服,他就以更为残暴的手段,屠杀那国的男子,强娶那国的女子。如此过了一百年,成了个强盛的无以伦比的大国。”
小默雪道:“那国家如此残忍,就像蒙人一般,怎能服众又怎能持久。”
盘蜒道:“你有所不知,那国家延续了好几百年,幅员辽阔,人民富足,比之汉、唐、宋犹有过之。它立国之后,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战事不起,无忧无虑,再也不用担惊受怕,或是不慎横死了。”
小默雪奇道:“为何会如此。”
盘蜒笑道:“只因那国的本质可以延续,其历代君主,也都想着长治久安,故而与民互惠。它虽也征极高的税,颁佈极严厉的法令,出外打仗,仍旧屠城,可总体而言,百姓在国内受惠享乐,远胜过昔日百国战乱之苦。若遇上异族厉害的敌人,也唯有这强大的国家才能取胜,保护百姓平安。”
小默雪眼睛一亮,明白过来,道:“这国家便是张真人,国家中的百姓,便是这世间的生灵。”
盘蜒点头道:“你很聪明,悟性不错。似这等一统天下、本质不坏的大国,我称之为巨兽。”
小默雪念道:“巨兽。”
盘蜒道:“是,巨兽。这巨兽之内,自然有无数弊端,无尽恶念,但非有这巨兽,不能镇守天地,震慑群魔,保护弱小,安定四海。那张老道的顾虑,实则不过是心魔作祟,他既然已受这干坤之惠,更加不能袖手旁观、尸位素餐。否则便是辜负天恩,违背天理。”
小默雪抚掌笑道:“你这番话,该当对张真人说才是。他听了之后,定然会解开心结了。”
盘蜒见她笑容满面,问道:“你听了我这故事,心情好些没有。”
小默雪道:“好多了,我也不知怎么的,自己胡乱添堵,叔叔这么一劝,我就全想通啦。”
盘蜒心想:“此言多半已传达给血寒知晓,她若有心魔,或许能稍有所获,也算我对山海门些许补报。”向小默雪摆摆手,示意她回屋去,小默雪目光依恋敬仰,道:“叔叔,我在此陪你一会儿,成么?”
盘蜒笑道:“回去吧,我想自个儿在山中逛逛,你这小丫头老陪着我老头子,只怕被闷的坏了。”
小默雪脸上一红,低声道:“陪着叔叔,半点不闷,反而有趣得紧。”嘟囔几句,这才乖乖跑开。
盘蜒凌虚遥望,见云海茫茫,星空明亮,心生波澜:“真仙之躯,本质与万仙颇为相似。万仙倚仗无数贪魂蚺的炼魂,打开通路,与鸿源池水中那古神相连,这才能长生不死,体质健壮。而真仙则从世人体内汲取精粹,精粹又在冥池水中炼化,方可不生不灭,永世长存。万仙之人不知来由,若是知道,是否也会惶恐不安
盘蜒,你呢
从古至今,从死到生,你不断吞噬炼魂,壮大气力,修习邪法,你难道不曾愧疚懊悔
你不同,你从无软弱的念头,你知道宿命,知道真相,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知道世上本无正邪,是非混淆,唯有坚持自己的道,才不至于迷失,不会被罪孽淹没。
你不断吞噬,因此是那巨兽。
你们是最早的、从太古残存的巨兽,你们见证了黑蛇的一切。
那三丰不在武当,定是去应付更大的灾祸。灵王欺上门来,以这老道风轻云淡的性子,即便武当由此颜面尽失,沦为笑柄,中原武林俯首称臣,他也必满不在乎。
隐忍,隐忍,他绝不想扬名立万,更不想再与凡人动手。
好一个隐忍,我太乙偏不让你如愿。我本不想管灵王之事,但山海门受无知之徒挑衅,又岂能轻易言败
我替你打发此人,我替你建立高远响亮的名头,我要你再摆脱不了俗事凡情,我要令你名垂千古、被世人捧上云端。
宋远桥、阳问天等寻遍武当山,却不见張三丰影子,这两天之内,各门各派、山里海里的好汉陆续赶来,终至数千人,遍布山野,密密麻麻。
其中不乏曾败在張三丰掌下的高手,有的自称山神,有的自命海怪,或有西方尊者,还有东方耆宿,此时却无一不盼張三丰获胜。
到比武之日正午,少林方丈领着十多个和尚,也抵达武当山上。宋远桥、俞莲舟等不见張三丰返回,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也不得不出面相迎。
长难僧不见張三丰,奇道:“宋少侠、张真人眼下何处。”
宋远桥强自镇定,道:“恩师他他正在后山静养,对付灵王,可不能疏忽。”
长难察言观色,猜测張三丰身体不适,心裏凉了半截,道:“事到临头,关乎武林同道的存亡,张真人可不能出岔。”
宋远桥抹汗道:“这是自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