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察言观色,见那双虎脸色不豫,道:“我看这杭金大汗只怕也并非善类,即便以我为质,交给此人,他也未必依言赏赐那件宝物。”
东采奇扬眉道:“你又有什么主意。”
盘蜒笑道:“千年之前,鬼虎派征虎倒行逆施,终至征族一分为二,大部分归于万鬼,小部分成为遗落民,流离失所,我说的对么?”
那熏炉子道:“不错,你对过往之事倒熟悉的很。”
盘蜒点头道:“原先的鬼虎派乃世间最凶恶的暴徒,动辄灭异族,强夺其中女子,但那小群遗落民却善良真诚,心中以苍生为念,由此分离,备受迫害。如今我既是涉末城主,又是万鬼宗主,诚邀诸位,远离这群蛮子,迁出这荒芜沙漠,到我涉末城定居,我万鬼必竭诚敬待。”
敲鼓子、熏炉子听他对遗落民评价极高,不由咧嘴而笑,但眼神又有些不屑,东采奇道:“北妖各国对鬼虎派成见已深,以至于赶尽杀绝,不分好坏,咱们若贸然搬迁,害人害己罢了。”
盘蜒继续相劝,但敲鼓子将权杖重重捶地,道:“休要花言巧语的”盘蜒吐吐舌头,变得极为老实。
此后盘蜒偶尔询问东采奇为何远到此处,弃蛇伯各城人不顾,东采奇淡漠不语,盘蜒唯有怏怏作罢,途中,熏炉子招来一只秃鹫,命那秃鹫送信回去。四人脚程极快,在大漠中走了两天,过了千里之途,前方一片绿草,帐篷星罗棋布,宛如绿洲间的白云一样。这既是遗落民驻扎之地了。
盘蜒见这帐篷群规模极大,整整齐齐,暗含阵法道理。里头至少住着四万人,牛羊群,犬马群,鸡鸭群,纷纷翼翼,鸣叫不休;游商富贾,组队骆驼骏马,带着远方商品,在帐中穿梭,以物换物;一群群毛发柔软的虎面人走出帐篷,放下身边活计,朝此翘首眺望。
盘蜒道:“姑娘大人治理有方,这些遗落民日子好生兴旺,我看不得叫做遗落民,而当叫做振兴民。”
东采奇微微叹道:“你说话再好听,我也不会放你,你省些恭维话,去说给杭金大汗听吧。”
盘蜒道:“在下堂堂涉末城主,等若皇帝一般,岂会溜须拍马我是看他们爱戴姑娘大人,这才实话实说。”
东采奇嗔道:“你怎看出他们爱戴我了。”
盘蜒道:“他们听到你回来消息,全都看做天大的事,出来迎接,连劳作都停了。”
东采奇笑道:“你连拍马屁都拍不准,这可全然弄错了。他们并非出来等我,而是听说捉了涉末城的皇帝,都想瞧瞧这位击杀暴虐阎王的大英雄,是怎么个三头六臂。”
盘蜒摇头道:“在下精通天罡变化,三头六臂的模样,难是不难,但未免有骗人之嫌。且在下是姑娘大人的手下败将,消息传出,大伙儿知道在下栽在姑娘手下,对姑娘更是敬若神明,在下岂非有小小功劳么?”
东采奇忍不住笑容,啐道:“你总是有话说,就像就像”说到此处,不由盯着盘蜒细看,神色悲凉,又极度失望,流露出极深的思念。
盘蜒道:“就像什么?”
东采奇摇摇头,叹道:“就像飞鸟一般,总是叫个不停。”
盘蜒道:“雄鸟之所以叫,是想起了雌鸟儿。”
东采奇回手一拳,敲得盘蜒鼻血长流,她板着脸道:“快要去见至高先知了,你给我规矩些,不许说这些不着边际的放荡话。”
盘蜒抽着鼻子,声音像是哭泣一般,东采奇道:“你是堂堂国主,怎地如此软弱挨了一拳,就要哭泣。”
盘蜒道:“你倒试试鼻子受伤流血,抽不抽,吸不吸。”
东采奇拿他无法,只得施法治好他伤势,见盘蜒再变作得意洋洋的模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临近那大帐,忽然左侧有许多骑士冲来,马蹄清脆紧密,行的极快。而右侧隆隆声响,则是另一拨骑士,骑得乃是犀牛。双方各自约有两百多人。
东采奇停下脚步,双目沉着,敲鼓子低声道:“是大狼王的旗帜,还有大牛王的旗帜。”
盘蜒听说这大漠上有九个大帐王,各个儿皆是彪悍厉害的人物,这大狼王、大牛王正是其中之二。多年以来,众大帐王彼此憎恨,争斗无止无尽,今天你杀了我老爹,明日我抢了你媳妇儿,后天进攻某人营帐,烧杀掳掠,于是仇恨愈深。
那位权威最大,人人敬服的杭金大汗,对此纵容,几乎不管,唯有一方快支持不住,家破人亡时,他才出面维护,救助扶植那受损一方,令势力重得均衡。此间形势,倒与那聚魂山阎王有几分相像。
这数年间侵扰边境的踏由,蛮王之称,不过自封,他自诩武勇超凡,冠于九大帐王,不甘居于人下,想要闯进关内罢了。念及于此,盘蜒暗暗侥幸,若众青族人团结一心,大举侵袭,涉末这些年必饱受战乱摧残,危害之深,不逊于魔猎、黑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