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亭孤月照行舟,寂寂长江万里流。
乡国不知何处是,云山漫漫使人愁。
杨柳千寻色,桃花一苑芳。
风吹入帘里,惟有惹衣香。
—— 【杂曲歌辞?胡渭州】
观月初五岁,开始学网球。
清晨,橘色的晨曦逶迤千里,锦绣万端,光彩缤纷。
墨染刚起床下楼,就见桌餐前观月凌眯着困盹的眼精神不振地嚼咬着三明治,已是花样年华的十六岁、刚升上圣鲁道夫学园高等部一年级的观月临自厨房转出,瞧见她,眼睛亮了亮。
“姑姑,早安!刚起床吗?真是巧哩!”观月临笑着将盛着西式早点和鲜榨果汁的小巧托盘交给墨染,“姑姑,这是你和小初的早点,麻烦你去院子里陪他一起吃吧!”
“院子?”
对于她的疑惑,观月凌囫囵灌了口香浓苦涩的咖啡提神,眯着眼有气无力地接口解释:“姑姑啊,最近可能要你多多担待了!小初好像迷上网球了,一天到晚球拍不离手,真让人苦恼哩,连早餐都不吃就跑去练习了……”
“原来是这样!”
在庭院吃早餐吗?好像很写意呢!墨染笑了笑,见姐妹俩拎着书包和便当准备出门去上学,想了想,生涩地叮嘱了声,不理会她们受宠若惊的表情,捧着托盘朝观月家如花园般的庭院行去。
将托盘放在木质的廊道上,墨染随意而坐,眯眼打量色彩深华明重的晨曦下挥拍练习的小男孩,漂亮的小脸蛋上神色认真严肃,以一个才五岁的小男孩来说,这样的认真有些好笑呢。
静静地听着小男孩每挥一下球拍,轻轻念着一个数字,直到他念到两百停下拍子时,墨染才正了正身体,出声唤道:“小初,过来吃早点。”
“嗨!”
应了声,小男孩抓起挂在花丛旁休息椅背上的汗巾擦拭去满脸的汗渍,然后拖着长长的球拍走向廊道。五岁的孩子身板较小,而正常的球拍于他而言是长了些,一路走过来,只能慢慢地拖着,却怎么也不肯放开。
“今天是小临做的西式早点,味道不错呢!”懒洋洋地倚靠着栏杆,墨染慢条斯理地咬着火腿三明治,“小初,学网球非得这么练习不可吗?”这样下去,手心很容易蹭破皮的吧?
观月初瞪睨了眼几乎可以说是生活白痴、史前人类、山顶洞人、北京猿人的家伙,闷着声解释,“教练说,这是必须的啦!这也只是一项最基本的练习罢了,挥拍练习不仅可以增强臂力,让手臂习惯抓拍的感觉,以便能更好地摸索出自己的球路……”
小男孩口齿伶俐地将昨日教导他网球的教练解释的话语一字不漏地复制给她听,至于自己听不听得懂倒是其次,反正是不能自暴其短。
墨染哦了声,继续问:“那小初喜欢网球吗?”
“不知道!”小观月很老实地说:“不过,打网球很有趣呢!可以在球场上来去如风,与不认识的人较量比赛,感觉很热闹……”
热闹吗?墨染掠掠眉,轻轻暖暖地笑了。
什么是热闹?什么又是寂寞呢?
说来,观月千代子是观月财团的最高执行者,忙是一定的;观月浩次是日本乃至国际知名实力派歌手,巡回演唱会、拍广告、出外景等几乎占满了年头到年尾的时间;虽然有两个姐姐,由于年纪相差甚大之故,终是比不上同年龄孩子陪伴玩耍来得畅快。所以虽然生下来说是个天之娇子,观月初的童年时期还是比较寂寞的,也很难体验到与同年龄玩伴一起畅玩的那份热闹。
早餐后,墨染仍是懒洋洋坐在庭院前的木阶廊道上,双手支腮似乎是很认真地看着小男孩拼着劲儿的练习,姿态慵懒娴静,可仔细一瞧,就会发现那双温润宁谧的黑瞳里,毫无焦距、涣散游移,倒有几分迷惘困惑之意。手心慢慢地抚上跳动的心坎,不知神游至何方。
庭院中的小男孩仍是挥汗如雨地坚持着,不管晨曦已敛去,阳光渐渐变得炙热。
或许,打网球也能寻找到人类某些道不清的执念呢——即便一开始不是以喜欢为名。
夜晚,穿着宽松的浴袍洗浴出来,方在床上坐下,就见褐金色的房门遭人推开,穿着粉白色睡衣的小男孩蹙着小眉头走进来。轮廓柔和干净的五官在明亮的灯光下精美纯澈,任谁瞧见了,都要赞声好模样,但落在墨染这个“人痴”——分辨不出人类五官长相,即便相处了一辈子的家人也认不出来的特别人种眼里,就和路旁的猫猫狗狗差不多——没有什么区别。
“染染……”
“嗯?小初,怎么了?”墨染奇怪地看着小男孩慢吞吞地踱步至面前。
“……手痛……”
很小声的嘟嚷,若不是习过一定的防身武术,她还以为是蚊子低吟。
墨染将他拉到面前,翻开小小的手掌心,当瞧见小男孩嫩嫩的小手心里一片红肿还有几处蹭破了皮的地方,心里徒然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