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因后果(理顺逻辑)小天使购买谨慎!(2 / 2)

他的父亲是当世大儒,坊间传唱多年,他早已经见怪不怪,所以落座的时候他眼里甚至还带着笑意。

往后多年,周牧之最后悔的大抵就是当时的自己没有扭头就走,若是他当时没有坐下,后来的一切都不是如今这个模样。

“当年的周福林也是不出世的奇才,连中三元,金銮殿对答如流,赢得满堂喝彩,即便对上仗势欺人的皇亲国戚也是绝不低头,如今——”说书人沉沉叹息,“当真是叫人扼腕!当年才子也终于还是跌入了铜臭泥潭!”

茶馆里的人不少,吵吵嚷嚷,他只觉得心里有什么沉了下去,深刻的,破碎了。

其实这些年来他随着六殿下深居简出,但对朝廷的事却也并非全然不知,他其实隐隐约约听见过一些关于父亲的流言,结党营私,唯利是图,阿谀奉承,仗势欺人,甚至于买官贩官……

但他原本以为,那只是谣言,那应当只是谣言而已,他的父亲,是名满天下的状元郎,是当世大儒,怎么会……

那年秋天突然落雨,他跟李云安回去之时陛下已经移驾京郊行宫,他们并不是什么显眼的人物,甚至因为李云安的有意避世,宫中认识他们的人都极少。

他当时浑浑噩噩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为免陛下怪罪,李云安拉着他从行宫后山绕路。

“住在此处的是大皇兄,因为身份……一直住在行宫之中,他这里冷清,常年没什么人——牧之!”

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已经被李云安拉着跪在了地上,膝盖磕到冰凉的石板他方才有些回过神来,闷雷阵阵,他刚准备抬起头李云安已经按住了他,眼神里带着惊恐。

他这才隐隐明白,可能并不是遇见什么贵人,而是他们碰到了不该碰到的事。

不远处的庭院里已经站满了人,宫人撑着伞候在一旁,伞下的美人艳丽逼人,染着血色的蔻丹的指尖抚过冰冷的长剑,眼里彻骨冰寒。

美人在骨不在皮,说的大抵就是她了,桀骜不驯,气焰嚣张,眼里永远带着一丝轻蔑傲气,却偏偏是帝王最为喜欢的模样,无数美人在帝王眼前来来往往,占据帝王心间的依然只有她一人。

——淑妃。

跪在阶下的女人很陌生,生着平平无奇的容貌,搂着怀里半大的孩子,畏畏缩缩的眼里却有着显而易见的不甘和怨恨。

“当年以为爬上陛下的床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怎么,如今跪的不甘心?”长剑抬起女人的头颅,淑妃嗤笑了一声,竟是连用手都觉得脏的语气 。

“婢子不敢。”那女人瑟缩的抬起头来,眼里泪光盈盈,虽然容貌并不出众,难得风情尤在 。

“不敢?”淑妃笑声泛冷,“我倒不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当年趁我怀着深儿爬上陛下的龙床,又服药在我之前早产生下这个孽种,现今还知道利用这孽种皇长子的身份笼络皇室宗亲,怎么,是觉得行宫偏僻呆的不舒坦想回宫?”

“你莫不是忘了,当初我是怎样把你赶出来的?”长剑在女人脖子上缓缓游走,划的越来越深,鲜血从刀尖滴落,将地面染的红透。

原本一直乖巧伏在女人怀里的少年终于惊恐的抬起头。

“你、你莫欺人太甚!若是父皇知道——”

“他知道又如何?”淑妃没有丝毫手软,手中的剑径直划过女人柔软的颈项,而后慢慢将剑尖移到尚处于震惊之中的少年颈上,“现在,该你呢。”

“你——”

“我如何?若是你们母子安分守己,我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可你们怎么就不知道安分守己呢?嗯?”

“去年元宵怂恿深儿在陛下面前出丑是你吧?你母亲给深儿房中送男宠,在饮食中下七经毒,不久前还在朝中收拢羽翼,这些本宫防住了也就没再追究,不想却叫你们觉得本宫软弱可欺了,皇长子,你说,是不是?”

“没再追究?”已经到了这一步,继续虚与委蛇已经没有必要了,少年怀抱着自己母亲的尸体,双手徒劳捂在娘亲颈上的伤口上,声嘶力竭的吼道:“你又凭什么说不予追究?我是皇长子!名正言顺的东宫太子!你的儿子非嫡非长,有什么资格染指帝位?我才是名正言顺的太子!明明我才是——”

“原来你心里一直这么认为?”淑妃的声音说不出的讥诮,“这就是你方才里围猎时对深儿出手的理由?还费尽心机将陛下引到这儿来?”

“皇长子,东宫太子!从今日起就不复存在了!”

少年不可置信的倒下去的瞬间,淑妃扔下长剑站起身来,冷冷俯视趴在地上逐渐失去声息的少年,声音冷的可怕:“对深儿动手的,都要付出代价——无论是谁。”

“今日陛下围猎,行宫不慎闯入刺客,皇长子和余美人不幸遇难,你们,听明白了吗?”

跟在她身后的宫人应声道:“三殿下久去不归,娘娘一直在行宫外找寻三殿下,奴婢一直随娘娘呆在行宫外。”

一场谋杀就这样尘埃落定——哪怕死去的是皇室长子。

周牧之和李云安就藏在树后看着皇长子死在淑妃剑下,直到内侍将一切全部清理干净,再故意伪装成刺客行刺的模样离开后才敢大声喘气。

直到彻底没人他才敢踉踉跄跄的走出来,此时他才发现方才自己竟然一直紧紧握着李云安的手腕,李云安的脸色同样不好看,甚至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殿下,没事了,没事了……”他自己同样吓的不轻,却勉力去试着安慰李云安。

“谁在那里?”

去而复返的内侍,尖锐的嗓音叫周牧之心跳猛地一顿,而后他拉着李云安的手疯魔一般拼命朝来时的路跑。

淑妃在宫中一手遮天,竟然敢杀一个皇长子,再杀了知情的六皇子又能如何?

后来的经历几乎是周牧之一生的噩梦,愈渐漆黑的天色,身后越来越近的追兵,倾盆而落的大雨,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半大的少年的荒野里疯狂穿行,跌跌撞撞,终于还是被人追上了。

——却不是想象中的淑妃,而是负责此次围猎的国舅爷,寒光凛冽的刀剑淋着大雨,眼神仿若择人而嗜的恶鬼。

看见李云安的瞬间似乎有所犹豫:“大人 ,是六殿下,我们——”

“不行!”国舅爷回答的简短,“这两个小崽子看见我们留下证据,不能放过,左右都是淑妃的罪过,杀!”

刀剑落下的瞬间周牧之下意识的扑到李云安身上,他已经不知道到底是这些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还是自己愿意为了他豁出性命,他只是死死抱住了这个人,告诉自己除非生死不能分开。

那是他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听见李云安的声音颤抖,带着那么明显的哭腔,喊他的名字,大雨磅礴儿而下,打在他脸上,他握着李云安的手,一遍又一遍的安慰:“殿下,我没事,没事……”

所以 ,你别怕啊……

他不记得自己到底挨了多少刀,神志已经模糊的时候似乎听见李云安抱着他,声嘶力竭的哭喊:“父皇,救救牧之,儿臣求您了!”

后来的一切就仿佛是一场梦,恍惚中似乎被人划伤了脸,他不断的昏迷再清醒,身边的人来来回回,却再也没有感受到过李云安的气息。

过了很久,他终于神志清醒一些的时候看见陛下站在床前看着他,眼神还是入宫那一日所见一样的威严,只是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陛下没有开口,只是将一块玉佩放在了桌上,眼神古井无波,许久,方才淡淡道:“周家全家一百三十一口的生死,现在掌握在你手里了。”

从那一天起,他不再是周牧之,他是李云鸿,出身卑微的皇长子,一直养在行宫别院,十三岁时被刺客伤了脸,修养了半年才救回一条命。

后来无论是大理寺还是各路皇亲大臣过来询问,他一律都是这个说词。

事情的真相他花了许久的时间才渐渐明白过来。

大抵是皇长子对三殿下动了杀心,在围猎中对三殿下下了杀手 ,护子心切的淑妃便直接对皇长子动了手,他们原来看完出去时应当是无事的,却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皇后在淑妃处理完一切后去故意留下证据,他们恰好碰见皇后的人,而后被国舅爷追杀,打算斩草除根。

至于陛下——

淑妃在此事中棋差一招被皇后算计,皇长子身死,淑妃的物件掉在当场,服侍的人尽皆身亡 ,淑妃的罪名已经坐定,除非皇长子还活着 ,否则根本不可能脱罪。

而当时情况危急,皇后咄咄逼人,陛下根本没有时间再去找一个与皇长子相似的少年,他当时正好命悬一线又正和皇长子年岁相当,只要毁了那张脸——周牧之活下来唯一的意义就是保住淑妃的命。

有时候他真的不能明白陛下,他明知淑妃心狠手辣,甚至亲手杀了他的长子,却还不惜一切的保下她是为什么 ,他不能理解一个帝王的爱情,就像他不能理解自己当时为什么扑在李云安身上一样。

整个天下都是陛下的 ,他却单单劳心劳力的护着杀了他儿子的女人,皇室果然就是一群疯子,有太多的密辛,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想通这一切的时候他在进山的山道上,新建好的清心观是陛下为他准备的长久的幽禁之处 ,远离皇城 ,再不闻钟鸣鼎食。

在这之前陛下已经囚/禁他整整三年,父亲因为贪墨被贬为小吏,周牧之则在那场刺杀中因忠心护主而死 ,他是李云鸿,一年四季戴着一张虚假面具的李云鸿。

他,如今是李云鸿啊。

而后的四年他在山林深处修身养性,山中悠闲却也寂寞,他平日里只能看看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喜欢研究医药,炼丹,并乐此不疲。

四年后的某个清晨小童说有故人到访,他当时正在练丹,闻言怔了一下:“我哪里来的故人?”

故人,他连过去都没有,哪里来的什么故人?

“原来我在你心里算不得故人,那,算什么?”

修长是掌心落在他眼前,耳边的声音熟悉的叫他几乎心脏骤停,很久以后他方才敢回头,眼前的少年褪去青涩,带着温润的笑意看着他,眼里盛着稀稀落落的阳光。

“牧之,别来无恙。”

这漫长的四年里,二皇子和皇后接连病逝,淑妃因为外戚的缘故始终不得封后,但在宫中终于是一手遮天。

而一直深居简出的六皇子终于开始渐渐露出锋芒,颇得陛下欢心,一个月前更是封庆王赐淮南封地,不日便要远离皇城。

他一边想着这些一边陪着李云安在山上步行,多年过去,他们再也不是当初稚气的孩童,相对无言许久,李云安先开了口。

“我当初待你好其实是看中周大人在朝中如日中天的权势 ,国子监那次我其实知道二皇兄打的什么主意却还是自己凑了上去,我的母妃生我的时候中了毒,母家远在淮南,在朝中无所倚仗,便只能深居简出低调行事。”

“上元灯节那一日也是我故意叫你听见那些话的,周大人亲近二皇兄,我不得不提点你,以期你能传信给他 ,让他多加掂量,我从前待你好都是骗你的,都是做戏罢了。”

他听的很认真却没有接话,很久之后却开始说起自己:“我父亲确实曾经是名满天下的才子,他赶考那一年与我娘亲相识,高中状元时风光娶我娘亲过门,却在我娘亲怀上我的时候因为刚正不阿惹怒权贵被贬到穷乡僻壤,后来我娘亲因为生产之时缺医少药难产而去,父亲却只能在一旁看着无能为力,他从那时发誓不会再沦落到这个地步,他开始贪慕权力和财富,并且一步一步爬回了皇城 。”

“我其实早就知道他暗中依附于二皇子,父亲曾经给我递来消息让我盯着你,他已经为我铺好了路,只待日后成为二皇子的心腹,便可飞黄腾达青云直上。

”我从一开始就是皇后娘娘的人,当初国舅爷追杀你我,其实根本没有要杀我的意思,这也是我为什么被砍了那么多刀还没有死的原因。”

”所以,当年那些我也是骗你的,”他回头对着身边的人微微笑了笑,仿佛有什么慢慢松开禁锢以久的束缚,眼前朗月清风,一片清明:”我们 ,扯平了。”

“扯平了啊……”李云安微微怔忡,“那你当年,为什么拼死也要护着我?”

眼前的人目光灼灼,他却没有给他想要的回答,只是漫不经心的露了个笑:“我前两日刚刚好炼了一炉子养气丹,对你的天生体虚似乎有些好处,怎么样?可要试一试?”

对面那人不甘示弱的回敬:“我前两日保荐周大人外放青州荥阳,这里有一封家书,你是看还是不看?”

山月如钩,雾气朦胧,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世事真假。

或许,这世事其实都是半真半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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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瑟瑟发抖的更新

我其实有点喜欢他们这对……(记住全网小说更新最快的枣子读书网址:www.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