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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李云深摇头, 谢青吾提了一路的心才终于稍稍放下来一些,冷道:“以后没我的话,不许出庄子。”
李云深终于忍不住讥诮的回了一句:“你这是想将我囚在这方寸之地一辈子?连出来透透风的机会也不肯给?”
他声音里讥诮的意味太重,谢青吾只好又把态度放软和一些:“我回来见不着你心慌, 你听话,别乱跑,真要是闷了和我说,过些日子等风头过去了, 我带你下山走走好不好?”
“护城河新开了几枝桃花,城西的一品斋又新出了茶点——”
“不必了,”李云深打断他,遥遥望着皇城的方向, 终于还是闭上了眼, “不过都是触景伤情。”
谢青吾的声音僵了一瞬, 而后顺着他的意思哄:“好,不想去就不去了, 以后你想去哪儿和我说, 我带着你去, 别再一个人出来——回去吧,在外边吹了这么久的风, 冷不冷?”
李云深懒得回答,任由谢青吾攥着手回了庄子, 下人们唯唯诺诺的跟了一路, 他已经木然了。
这两个月来谢青吾缠他缠的紧, 李云深已经懒得挣扎,挣扎了最后的结局也没什么不同,谢青吾便更加得寸进,走路都生怕他跑了似的,要攥在手里才能安心,想他了就扑过来咬,他发觉自己从前对谢青吾的认知一直都存在误解。
——去你的冷清温雅矜贵自持,这人明明脸皮厚如城墙,矜持犹如笑话,完全不知羞耻为何物!
用完午膳后谢青吾还有公务需要处理,这人如今位高权重诸事烦多,又告假了整整两个月手上事物堆积如山 ,李云深本以为自己能逃开一会儿,然而步子还未迈开便被人搂进了书房。
谢青吾在软榻上支了个小几,将需要处理的信件分门别类放好了才坐下,让李云深枕着他的腿歇着,每处理完一件事便像是奖励自己似的俯身下来在人脸上啄一下。
“……”
李云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了,是摆着好看还是还是抱着手感舒服,怎么就不能放过他了?他被闹的胸闷,干脆转了个面,装睡。
谢青吾亲不着人也不恼,伸手把人转过来,让他靠的近些,又从旁边扯了条毯子给人盖上:“午后困了就睡一会儿 ,我处理完了再陪你,晚上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吃完了睡,睡完了吃,哪儿也不能去,”李云深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嘲了,“谢青吾,你真当是养一只畜生么?”
“不许胡说,”谢青吾捂住他的嘴,倒是好定力,还能凑下去蹭了蹭他的发,“胡说,你怎么能跟那些东西比呢?以后不许。”
“前天那道高参丽鸡汤我见你多动了两筷子,可是还喜欢?我叫人今天晚上再做一道好不好?”
李云深:“……”
他根本半点不喜欢那种黏黏腻腻的东西,不过是因为谢青吾哄他说那东西和药一起用着好,硬是逼着他喝下去的,如今怎么好意思说是他喜欢的?
李云深闭着眼,突然有种想跳起来指着谢青吾鼻子大吵一架的冲动,但想了想还是忍了——他并不想和谢青吾说话,哪怕是把自己憋出内伤也并不想和谢青吾说话。
大约冬日里还是渴睡的,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醒来时谢青吾撑着额头闭着眼,大约是困的狠,居然就这样睡着了,手还放在他脑后托着,生怕他翻身时磕到了哪里。
可能真是上午出去吹了风的缘故,一觉醒来嗓子竟然疼格外厉害,他避开谢青吾的手自己起身,外面自然还是有人候着的,但愣了一瞬,还是不曾惊动人。
越过谢青吾准备去小几上拿一杯冷茶润一润嗓子,大概是刚醒还不甚清醒,竟然没有拿稳,摔了,李云深愣了愣,又觉得没什么,伸手换了一杯,刚刚端起来手抖了一下,又摔了。
李云深看着自己还没有好全的手腕怔忡了一下,却还是不肯死心,又伸手去拿下一杯,于是又摔,再摔,终于小几上四个茶杯都摔没了,他抖着手去提最后精致的紫砂壶,还没碰到便被人从后一把抱住了。
谢青吾比他抖的还厉害,哑着声音在他耳边道:“别,别碰了,这茶冷了,我让人再沏壶热的来,我喂给你好不好?”
喂?他说这人为什么事事亲力亲为到吃饭喝药都不肯让自己动手,原来竟是这样,他这双手,彻底废了。
——不光刀剑,便是日常的事怕也是做不好了。
他没听谢青吾的,固执着去提了谢青吾平常最喜欢的那个紫砂壶,而后不出意外的摔了,看着碎了一地的珍贵砂壶,他心里竟有些莫名的快意。
“谢青吾,你看我们这样互相折磨着,谁又真正比谁过的更舒心?要痛要苦,那便一起受着好了。”
他伏在他耳边,近乎迷茫的看着自己的手,看着这双曾经握刀拿剑,执掌缰绳的手,许久,终于露出一个比哭更苦涩的笑来,一字一句。
“——谁也,别想真正好过。”
谢青吾颤抖了一下,最终只是更紧的将他禁锢在怀里。
“——就算余生都只是互相折磨伤害又怎样呢?就算如此,只要你还在我身边那就什么都值得。”
那就,值得啊。
山中冰雪渐渐消融的时候青州来人,谢青吾为着李云深已经将忠叔安排到皇陵为淑贵妃守墓,小安子及剩下的人也已经悄然送往青州安顿,小心运转半年终于还是安全无虞的到了青州。
谢青吾坐在案头,心里缓缓松了一口气,也算是对李云深有了一个交代了,正准备让远客先去休息,来人却是摆了摆手,颇有些尴尬:“公子,将军送来的书信并不只这一封。”
谢青吾皱了皱眉:“舅舅还有何事?”
来人有些无措的看了看上首的人,想起成王殿下已经死去多时,当时公子还忧思成疾修养两个月就觉得将军可能是疯了,公子刚刚好一些,怎么还——
“前些日子将军去安支山的时候,在公子曾住过的地方寻到一些,一些信件——将军说是、是那位殿下写给公子的,毕竟是公子的东西,还是要给公子看看的……”
谢青吾端茶的手抖了一下,隐约有什么预感,却还是觉得荒谬,李云深会给他写信?他那样不喜欢动笔的人,就算当真是为了笼络郑氏也不可能——
——却还是忍不住心生期待,是一封还是两封了?
看见那整整一木盒信件的时候他忍不住踉跄了一下,不是一封或是两封,而是数百封。
来人怕他受不住,扶了他一把:“将军说公子还是看看的好,这些信都是从北疆送过来的,但当时公子因为夫人的事回了皇城,这些信也不曾有人拆开,一直积压在安支山,有些已经受了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