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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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风凛冽, 悬崖近在咫尺,往前踏错一步即是万劫不复。

李云深颤抖的抱紧他,山间的风极冷,吹在身上宛如刀锋划过, 谢青吾更是身上更是冷的骇人,抱紧的时候仿佛是抱了一块即将融化的坚冰。

谢青吾惊骇的仰起颈项,瞪大了眼仰望着天际那一轮孤冷的明月。

在某些瞬间甚至于喘不过气来, 两手却拼命的抓住了李云深的胳膊,几乎要透过衣襟。

很久之后他开始急促的吸气,像是怕抓疼了这个人似的,两只手缓缓地从李云深的胳膊离开, 哆嗦着环过他的脊背, 低下头来,抱紧了这个人。

——温暖,安静而又颤抖的怀抱。

天际慢慢飘落大团大团的绒白, 落在他茫然无措的眼里, 落进连绵不断的群山,大雪绵密而下,天地寂静, 只剩下山风吹拂大雪的些微声响。

杨子仪站在半山腰上,阻挡了所有人的靠近, 他安安静静的看着高处山顶快要融为一个剪影的两个人, 极缓慢的笑了笑。

大雪落在他眼前, 映照着他沾满霜色的鬓角, 他伸出手来,突然弯下了腰,断断续续的呢喃:“下雪了……”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口鼻中渗出,将绛紫的前襟染上诡异的艳色。

身后斜侧里伸出一只手来,杨子仪没有看他,只是轻轻偏离半分,便轻易避过。

那只手落进空落落的长风里,像是一个来迟的拥抱。

毕竟还是来迟一步,有些事错过了,终究是错过了。

——

李云深亲自把谢青吾抱上了青骓,雪下的那么大,他解了自己的衣裳把他团团护在自己身前,只露出一个柔软的发旋。

怀里的温度是冰冷的,他能感觉到谢青吾的呼吸贴合着他的心脏,就仿佛是自己每一次的心跳都是因为他而起伏。

大雪纷飞,沿途山路一片雪白,来时孤身一人,还好归去时身边有人相伴。

——融入生命,密不可分。

他不敢跑的太快,谢青吾的腿不能颠簸,青骓难得温顺不需他管便知道慢慢前行,他紧紧搂着怀里的人,失而复得的欢喜几乎要把他淹没,可是藏在心里的患得患失从不曾减少半分。

万一,他来迟了——

近乎神经的,每走一段路他就要掀开外袍看一看谢青吾的脸,看他是不是还在自己的怀里,走到半路时他突然低头吻了吻他的额头,冰冷的嘴唇接触到炙热的皮肤,眼泪无知无觉的就下来了,他甚至都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落泪。

片刻后又突然一僵。

——不,不对,为什么这么烫?为什么额头会这样滚烫?

怔忡的人再一次低头,尚未干涸的泪水滴落在那人滚烫的额头。

“谢……青吾?”

怀里的人无声许久,只有风声吹过。

他从未想过命运竟然这般弄人,他将谢青吾从悬崖边救了回来,面临的却是他病重的生死一线,有时候他觉得命运果真是苛待着他的,让他看见希望然后又活生生的碾碎在面前。

李云深守在谢青吾的病榻前,握着他滚烫的手,极轻极轻的呼吸,年大夫还在诊脉,他生怕打扰到了,没有人能让如今的他如此小心翼翼,除了他。

年大夫说谢青吾这些年受过的暗伤实在太多,现在一齐爆发出来,熬得过后半生无忧,熬不过——

现在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能不能醒过来还是得靠他自己。

李云深不进去听这些,只是牢牢记着喂药的时辰和分量,不敢错半分,谢青吾什么都喝不下去,喝一口吐一口,身前的衣领沾满褐色的药汁,还在不停的往外吐着。

他没有办法,只能抱着他,一口一口的渡过去,那药苦涩以极,最后的时候却尝到了一丝腥甜。

——那是血的味道。

他突然觉得窒息,心脏像是被什么恶狠狠地扯了一把,片刻后屈膝无声跌坐在地上,地上冷湿的叫人害怕,他哆嗦着抓住那个人的手,把他滚烫的掌心紧紧贴在自己脸颊。

当初青州之事,谢青吾挑断他的手筋,射中他的双腿,他好像也这样经历过一次生死一线,他现在终于明白那时谢青吾的心情。

山间的院子暖和干燥,大雪落满群山,他有些荒谬的想,若是真的能与他葬在这里,其实也是不错的……

谢青吾,很是喜欢这里……

才刚刚这样想了一瞬,他便勒令自己清醒过来,他们怎么能死在这里?他们还有那样漫长的时间,足够去弥补过去无休止的缺憾,他还有那样多的话要告诉他——

怎么能——

谢青吾高烧不退一连七日,年大夫怕真把人烧成了个傻子,一直让备着冷水贴着额头,第七天的傍晚,年大夫不再配药,只默默拍了拍李云深的脊背,告诉他,有些事非人力所能及,只能看天意。

李云深将所有人赶了出去,一个人在他身边呆着,漫长的恩怨纠葛仿佛马上就要到此为止,他眨了眨眼,茫然的望着房梁。

他想他与谢青吾之间的牵绊,玉佩碎了,遗诏残缺,一身是伤,就仿佛是他们两个人,中间横亘着无法越过的阻隔,到底还是什么是完好的?

漫长的岁月走马观花般掠过,不,还有一样是完好无损的——

当年皓月山庄他与谢青吾成婚之时,谢青吾曾向他许诺——

他开始手忙脚乱的四处翻找,终于从衣袖里翻出一个莹白的镯子,一向不喜装饰的人颤抖的把女子样式的镯子套在了腕上,那是他生平第二次戴上。

他说:“我答应你了——”

“你当年说,毁了我一双手,便还我一个承诺,以后凭它向你讨任何东西的成——除了要旁人和离开你,便是要你的命,你也肯给我。”

“谢青吾,你说话还算不算数?”他慢慢掀起锦被,侧躺在昏迷不醒的人身边,伸手将人牢牢困在自己怀里,展示一般将自己的手腕递在他眼前。

他衔着那人的耳垂,在他耳边一字一句:“谢青吾,我要你活着,平平安安长命百岁,陪我生生世世——你说话还算数吗?”

怀里的人无声无息,没有回应。

李云深就亲他,亲完就笑,低声在他耳边耳语:“你若是今日食言,那我也要食言,我要回去选秀,成婚,和旁人生儿育女, 白头偕老,后宫佳丽三千,再也不会有你的位置,我——”

他没说完,脸上已经感觉到一点一点的温热,滚烫的液体划过他的脸颊,怀里的人无声无息,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哭了还是他醒了。

只能徒劳的睁大眼睛,继续道:“我以后有皇后有贵妃,有漂亮乖巧的小公主,还有许许多多的小皇子,谢青吾,你再不醒我就不要你了……”

“你……你敢……”

哽咽的声音从沙哑的嗓子里漫出,李云深瞬间僵硬,一只手颤颤巍巍的贴在他的衣领,他看着那双眼睛慢慢睁开,羽睫上还挂着一滴温热的水滴。

“我……不许……”刚刚苏醒的人当真是活生生被吓醒过来的,此刻眼睛都气的通红了,剧烈喘息了一阵,仰起了头,他身上没力气,就睁着水汽朦胧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李云深。

李云深会意,低头把自己送上去,而后迎面被咬了一口,明明是虚弱的根本没有力气的人,咬的却是格外的狠,李云深甚至尝到了自己唇齿之间的血腥气,但他却没有躲开,反而压住他的后脑将人更深的按向自己。

——恨不得将之拆骨入腹。

——除了彻底侵占,再也找不到其他任何方式证明这个人还活着,这个人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

这一觉着实有些漫长,李云深自他走后噩梦缠身,从未睡过一个好觉,谢青吾不比他好上多少,又是这样一场仿佛不死不休的占有,多少都有些精疲力竭。

李云深是被一阵细小的声音吵醒的,醒来时已经月上中天,屋里没有点灯,满月的光辉洒满窗前,静谧又安详。

他怀里牢牢箍着那个人,身体相连,心脏紧贴,怀里的人身上沾满了自己的味道和气息,让李云深有一种奇异的满足感,这是属于自己的,无人可以觊觎,可以窥视,哪怕神明都不能带走。

一直空荡荡的心脏仿佛被什么完完全全的填满,半点缝隙都不曾剩下,李云深忍不住低头想去再尝一口,低头的时候里侧的长发牵扯了一下头皮,些微的疼。

就着微弱的月色,他看见谢青吾小心的将两缕长发慢慢合在一起,他的手还有些不稳,但却是认认真真,兴许是月色朦胧的缘故,他面上有一种不能言说的虔诚。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他听见那个人的声音,沙哑细弱的一点气声,明明疲累的嗓子都快要发不出声音,却还是要跟他说这句。

似乎只是一团热气擦过耳垂,而后落在了他的颈窝。

李云深觉得鼓鼓涨涨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扎破了,不能克制的温情从中溢出,整个人都沉进了一片温暖的阳光里。

他贴近谢青吾耳垂,额头相抵,嘶哑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

他拥抱他,把自己深深埋入他的颈项,感觉自己生命中缺失的部分终于回归,两世的缺憾都在此刻填补:“都过去了——”

——往后无论生死都无法将你我分开。

——

年大夫进来看见满屋狼藉的时候呆了呆,一脸的不可置信,片刻后睁大了眼,看向李云深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禽/兽。

李云深假作自己没看见,反正旁人再如何觉得他衣冠禽/兽都是不敢出口的。

——况且是媳妇愿意的,怎么能叫做禽/兽呢?

皇帝陛下梗着脖子继续待着,直至年大夫嘴角抽搐着过来把脉,他才觉得应当出去叫人进来收拾这一片狼藉,方才已经简单沐浴过了,地上撞倒的东西和撕烂的衣裳却还是未及清理。

刚想走便被人捉住了手,李云深正想回头让他听话,便看见那人细细抚摸着他的手腕不说话——他腕上还戴着那只莹润的白玉镯子

“......”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脸有些烫。

再而后便感觉一片柔软温热轻轻碰了碰自己的手腕,李云深低头的时候恰好能看见那人莹润如玉的漆黑眼眸,一时竟然觉得动人的叫他移不开眼。

年大夫默默转头看向窗外 。

他看的呆了一瞬,便听见那人沙哑的几乎诱人的嗓音:“君无戏言……”

李云深晕晕乎乎的出去了,在外面迎着寒风吹了半天,方才迷迷糊糊的明白了那句君无戏言的含义。

他被谢青吾囚在皓月山庄的时候,谢青吾是拿这个求亲的,所以——

答应戴上这镯子的意思就是,愿意嫁他?

李云深当即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这个问题需要好好和某人好好讨论一下,明明是他媳妇儿!十三岁就认下的媳妇儿!

谢青吾这一病身体竟然好了不少,年大夫说是这一场大病将他过往多年的旧疾都引了出来,现在熬过去了,以后就要好过许多,除了腿伤无能为力,其他都可慢慢调养。

李云深背着谢青吾问年大夫:“他的腿,当真再无可能医好了吗?”

年大夫沉默许久,还是不敢欺君,答:“再无可能。”

李云深怔了怔,片刻后才点了点头,很沉稳的回去看了眼药煎的怎么样了,冬日里格外的冷,大雪落进眼里,有些不大舒服。

他想了想,进去曲膝在谢青吾榻边,解开了他腿上的白纱,想看看到底伤的如何,上一世他没能陪在他的身边,这一次,他不会了 ,他还没看清,便被人捂住了眼。

他仰起头,轻声问:“后悔吗?”

“后悔什么?”谢青吾咪着眼,窗外冬日明媚的阳光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表情带着三分慵懒三分满足,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费尽心机,终于衔住了自己心心念念许久的那只鸡。

李云深:“......”

自己到底在想什么?这样想,自己岂不是——

谢青吾握住他还有着狰狞疤痕的的左手,贴近了他还能听见声音的左耳:“我们,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