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情只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虽然没有任何表示，但心中没有任何震惊是不可能的。

即便有云想衣跟她讲过燕悲雪是冥府的人，做过的都是些什么事。

可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如何能想到那个本只是性子有些冷清的孩子，当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人呢？

燕悲雪亦是静静的看着顾浅情，眼中风雪寂灭，他在等，等一个结果。

终于，顾浅情轻轻开口，“你没有按时服药。”

剑身上最后一滴血珠滴落在地上，燕悲雪弯了弯唇角，露出一抹难得显露真心的笑。

“我以为……您不要我了。”

“一日是你师父，终身是你师父，若是教不好你，是我的失职，不是你的错。”

燕悲雪缓缓跪在地上，风雪寂静的眸子里闪了水光。

曾经，他以为他的出生便是错的。

悲雪，悲的，是母妃出嫁那日，通往楼兰的那条路上连下三日的大雪。

那是母妃一生的耻辱，也是母妃让他铭记在心的刻骨的恨！

可今日，在一向以为自己生性良善的师父面前，眼也不眨的杀了一个人。

师父却说，错不在他，是师父没有教好。

明明母妃才是生下自己给自己这条命的人，却为何，从始至终对自己只有恨没有爱呢？

反倒是师父，教养他长大，在他风雪冰封的心里，替他保留了仅存的温度。

“你冒险来这里，想做什么？”

“外公……”

叫出这个称呼时，燕悲雪笑了笑，心中只觉得这称呼真讽刺。

“他让我来，挟持您，威胁云珩。”

并没什么意外，顾浅情只是立在原地，甚至连防备的姿态和神情都不曾有过。

“那你为何还不动手？”

抬头看着仿若还在谷中与自己闲话家常的，如师如母的人，燕悲雪眼中水光不曾消失，只是含了那水光带出一抹笑。

“生恩不及养恩，悲雪是师父养大的，母妃对我，不过利用。”

从云想衣那知道了燕悲雪的身世，顾浅情却从未怪过这孩子小小年纪便城府极深，她只觉得心疼又自责，若是自己再细心一些，早些知道这孩子心里的苦，也许这孩子性子也不会养的这般冷淡疏离。

“起来吧。”

“师父……”

“出身如何，不是你能选择的，但今后的人生却是你能够选择的。为师不知道你母妃是如何与你说，她当年远嫁楼兰的原因的，但我相信你自有自己的判断。”

“悲雪，你是我养大的孩子，我信你。”

燕悲雪从来不知道原来眼泪竟然是这么滚烫的。

师父说，她信自己。

连亲生母亲都不信自己，可师父却信自己。

还是在刚刚看到自己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的情况下……

双膝在地上跪着膝行到顾浅情面前，环住顾浅情的腰，像小时候一般将自己埋在师父怀里，燕悲雪只觉得活了二十几年，也只有在师父身边，自己才能得到片刻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