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一直以来是众国之中的楷模,是周边小国马首是瞻的对象。那些小国本来是一些流徙的部落,早年得大夏皇帝亲口封为国,成为大夏的附属国,便年年有了入朝朝贡的习俗。今年若是半得和往年不一样,难免叫人揣测大夏的国力衰退,叫附属国起了异心。诚然一场战乱,还不至于让一个泱泱大国承受不起。这新年的气氛越是烘托得热烈,越是能冲散战乱的阴霾,让大夏的百姓们也能忘记那些深刻而残酷的苦难。这一点,朝廷倒是做到了。大夏和云南的战争虽然停止了有半年之久,结果也是云南国破家亡不复存在,但后续的麻烦一直以来断不干净。大夏占据了云南的大半疆土,越往南边便越是丛山峻岭,没有肥沃的平原,也没有丰收的庄稼,除了耗损更多的兵力以外,短时间内见不到有什么用处。遂大夏的军队便占领了云南国都往南百里的疆土,没再继续往前开拓,并将原来的云南收为城郡。然而据云南传来的可靠消息,云南的一部分残兵败将仍流连于云南以南的丛山峻岭当中,以作休养生息。皇上一道令下,派军清剿余孽,奈何那些残余的云南军十分阴险狡诈,背后有首领指挥作战得当,多次清剿作战中,大夏的军队丝毫没有讨到便宜不说,还损失惨重。只要大夏军队没有主动出击,云南余孽则也不会主动出击。当前形势下,想要东山再起,必须先休养生息。可这就像是一块毒瘤,存在于大夏的版图疆土上,若是任其发展下去,后果只怕会更严重。可要是大夏持续派兵作战,兵疲马乏是其次,兵马粮草的消耗难以估计。这半年以来,南疆那边都不曾消停过,皇上注意力都放在消灭云南余孽上,搞得他有些心性暴躁,只要一想起,就气得将手里的明黄折子都捏得扭曲变形。萧瑾虽然年轻,可他在处理朝事上,却让百官们不得不信服,颇有当年摄政王的作风,行事果断决绝。平日里他便是一位温和俊逸的帝王,看起来脾气甚好,让人喜欢亲近,后宫之中也甚为安宁祥和。那些妃嫔还不至于为了争宠斗个你死我活,因为后宫中虽是惜妃独宠得大,但惜妃秉性也十分随和,萧瑾除了常常往她的宫里去以外,别的宫也多少有些走动。只有在自己精心培养起来的亲信面前,萧瑾才难得露出阴鸷的一面。他将手里捏得变了形的折子用力往地上摔去,俊逸的脸庞染上了怒气。身边的总管太监忙躬身劝道:“皇上息怒,切莫伤了龙体啊。”萧瑾坐回他的龙椅上,双手扶着冷金色的龙头椅把,平复了一阵,声音幽凉,缓缓道:“皇叔,你可真会给朕撂挑子啊,留下这么一个祸患给朕是想干什么?好让朕分不出精力来关注你么?”萧瑾微微往前倾着身,手肘撑于宽大的桌台上,那素白的手指捻着眉心,闭着眼睛静一静心神,脸上的神色很是阴郁。有时候,只要一闭上眼,他还是忍不住想起林青薇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仍记得她的音容笑貌,记得无比的清楚,恍惚以为只要一睁开眼,她就会在自己面前。可是他一睁开眼,空荡荡的御书房,除了个把太监,只剩下他自己。萧瑾料想,她现在应该和他皇叔在一起,两个人过着山水逍遥的日子吧。他们都抛弃了他,独自快活去了。他剩下的是什么呢,剩下的是一堆难题。让他这个皇帝当得有几分心力交瘁。为什么,他们可以过得这么快活呢?这时御书房外有太监在传达,道:“皇上,宫宴马上就要开始了,请皇上移驾大殿吧。”萧瑾放下了手指,面上有几分厌烦冷漠,但随着他起身拂了拂金丝龙袍袍角,那神色也渐渐被他给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寻常的温和逸然,令人如沐春风。那殿上,歌舞升平,丝竹悦耳。随着他一步踏进去,满殿的朝臣和宫妃都向他下跪。就连莺莺燕燕的歌舞也暂停了下来,殿上的红毯中央,横着舞姬们一条条柔软的水袖。萧瑾便负着手,不大意地朝那些水袖踩踏而过,他走向上座的龙椅,尊贵得独一无二。随着萧瑾一道口谕,众人平身,歌舞依旧。他六宫之中,暂且没有皇后,惜妃是他唯一的贵妃,并且在两年的时间里为萧瑾诞下一子,越发的雍容华贵、端庄芳仪,简直是当初那位楚楚弱质、初入宫时的女子的大蜕变。随着日子久了,惜妃的心里也慢慢打了一个结。她与萧瑾接触得更频繁亲近,也就更了解,在萧瑾的心里始终没有忘记林青薇。女人的嫉妒也就是那么回事,在后宫里她无人可嫉妒,因为她得宠,没人能比得过她,慢慢她的注意力也就放在了她永远也比不过的人身上。尽管那个人在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但有时候惜妃又觉得她的嫉妒很可笑、没必要。如今她和皇帝并肩而坐,膝下小皇子软软糯糯,就连太后也坐在侧首,不敢再轻视于她,这些都是别人没有的,她还有什么可嫉妒的呢?林青薇的心不在这后宫里,所以她不会回来。就算萧瑾心里念着她,那也只是单相思。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惜妃对萧瑾的爱恋,和她所拥有的、所处的地位联系在了一起,已经不能单纯地剥离开来。大概这是每一个后宫妃都避免不了的。宫人们徐徐地把一道道精致的御膳送到朝臣和宫妃的桌面上。萧瑾心不在焉地听着众人的贺词,面上却应答得和气融融。但惜妃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悄然将柔荑覆在了萧瑾的手上。萧瑾侧头温和地看着她,回牵着她的手,唇边是温软的笑意,即使身着龙袍头戴金冠,那丝锐利之气也全然被他的温和所掩盖。他道:“爱妃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