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孙权的兄弟中,孙贲被俘叛变、孙皎重病不起、孙桓身负重伤难以统兵。
现在,孙权的统治基础已经开始遭到动摇。
建安二十四年年底,丹阳山越出山为乱,各吴地世族纷纷作壁上观,还要靠张昭率军阻挡。
也是年底,步骘的交州兵因水土不服出现死伤,进而出现哗变,步骘拼了性命才勉强镇服。
而彻底激怒孙权的事还在后面。
元日,趁着新年拜见孙权的机会,孙权曾经的主簿、刚刚被孙权调入朝中担任参军校尉的吴郡名士吾粲向孙权提议,说现在这么多孙家的兄弟儿郎遭受损害,孙权应该多给自己的亲人一点权力,让他们给孙权分忧。
吾粲认为,反正现在孙权已经是南昌侯,不如以孙策之子孙绍为吴侯,以加强孙权的力量。
这个主意看起来真是为孙权着想,可孙权是什么人,
他立刻从中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吴侯。
曹魏和刘备都把自己一方称为东吴。
吴侯给了孙绍,谁才是东吴的主人就说不定了。
吾粲出身并不太高,但他一直名声极好,甚至跟他同郡人陆逊一样声名不错,颇有人望。
而陆逊……
现在孙权已经听诸葛瑾和步骘说起了陆逊的种种古怪之事,
虽然诸葛瑾说完后犹豫地表示,陆逊之事有可能是刘禅故意下套,孙权也当众表示不会中刘禅的离间计。
但这根刺,终究是狠狠扎在了孙权的心中。
想想陆逊在此战中的发挥确实古怪,就是其他事还能用刘禅用兵如神解释,
可刘禅是怎么在战前就知道陆逊这个名字?
总不会这么巧吧?
一股寒意笼罩孙权全身。
“吕壹!”孙权颤抖着声音高声喝道。
一个阴沉的人影缓缓趋步走上台前,道:
“奴婢参见至尊。”
吕壹有官身,又不是孙权的奴仆,本不应该这样称呼自己。
但他在孙权面前一直表现出如此态度,
让孙权对他鄙夷之余却多了几分依仗。
“你怎么看吾孔休之事?”
吕壹阴测测地道:
“这是那些江东人故作此姿态,试探至尊。”
孙权紧紧地捏紧拳头,恨声道:
“孤平素待这些人不薄,没想到此番遭受大难,国家不宁,
这些人居然联手反我……真是狼子野心,不可饶恕!”
江东的世族和孙权互相联姻,在利益上有共同点。
但孙权强势,他们没法占据主导,
若是能扶持起弱小的孙绍,那东吴真是任由他们把持了。
这是孙权决不能接受的。
“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这种大事,孙权居然跟吕壹商量,这让吕壹欢喜非常。
他又不是什么智谋之士,自然想不出什么正大光明的主意。
沉思许久,吕壹才道:
“吴郡四姓顾陆朱张同气连枝,已经难以应付,
这些人虽然互为表里,可其他江东人却未必愿意做他们门下走犬。”
“既然他们想以绍公子为吴侯,至尊不妨顺水推舟应了,然后再用些手段。
我看,大公子颇有孝心,不如……”
“大胆!”
吕壹是孙权一手提拔起来的。
他一开口,孙权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混账东西,这种话都敢说,尔不要命了吗?”
吕壹见孙权虽然愤怒,可却没有大声呵斥,心中一喜。
他梗着脖子,故作姿态,诚恳地道:
“奴婢愚见,还请至尊三思了。
若能为至尊扳倒四姓,奴婢万死不辞啊。”
……
缠绵病榻许久的吕蒙将养一番,总算渐渐恢复了一点生机。
之前他曾悠悠转醒,听说孙权以陆议为陆口都督,大军出兵攻打刘禅的时候,又是一口鲜血急喷出来,再次昏死过去。
陆议,这可是吕蒙认为的最大嫌疑对象。
孙权用他,只怕是凶多吉少。
半睡半醒了不知多久,吕蒙再次转醒,他刚刚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抓紧给孙权写信,让他提防陆议。
可仆役满脸悲痛的告诉吕蒙,一切都已经晚了。
陆议在战时改名为陆逊,
而吴军两路进攻,一路在油江口城下被刘禅打的损兵折将,
另一路孙权亲自率领的大军被曹军暗算,几乎全军覆没,还要靠刘禅驰援才能逃出来。
现在吴军遭受了史无前例的巨大创伤,刘禅甚至趁火打劫,夺走了陆口和巴丘两座重镇,而冬日时疫和饥荒也不知道要给全军造成多大的伤亡。
吕蒙闻言,久久说不出半句话。
他迷茫地坐在榻上,许久,才沙哑着嗓音道:
“抬我,去,去见至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