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俨看到徐庶的时候立刻感觉全身一片冰凉。
徐庶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决了自己身边的护衞,还替换了自己的车夫,把自己拉到了洛阳城中的一处窄巷。
牛车周围除了徐庶,还有十几条手中手中擎着火把的汉子,火光照的徐庶苍白的脸上斑斑驳驳,更多了几分诡异和肃杀。
三更半夜,这阵仗肯定不是来跟自己开玩笑。
赵俨咽了口唾沫,惨笑道:
“元直,你我无冤无仇,何必如此?”
洛阳所有人都知道,徐庶是铁大汉纯臣。
他之所以没有被一刀杀了,是因为他之前一直小心谨慎,没有像其他激进派大汉纯臣一样玩出衣带诏或者直接放火的事情。
在曹丕登基事件中,他也写了一份劝进表,当时曹丕为了恶心他,还把他的名词列在三公之下,让大家看看这个所谓的大汉纯臣不过是个嘴把式,在地位的面前,他表现的也非常真实。
为了“回报”徐庶,也为了展现大魏的虚怀若谷,曹丕曹叡父子对徐庶的任用都是身居高位不给实权,徐庶也是安静非常,天天处理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剩下的时间都在摸鱼,大家相处的也算和谐。
大多数人都认为徐庶已经放弃了,
他这大汉纯臣不过是他硬装出来的人设,就像曹操也自称汉臣一样虚伪。
可直到此刻,赵俨才明白,徐庶从没有放弃的想法。
他长发已经白了大半,脸上也多了不少皱纹,可那颗心仍如当年一般怀揣着一团火,就算是在这漫漫长夜里,也照的人不敢直视。
“无冤无仇吗?”徐庶微笑着举起手上的长剑,又把一把剑扔到赵俨身边。
“这么想想,我跟你好像确实没什么私仇,
而且我们还是同乡。”
赵俨稍稍松了口气,他缓缓摸起徐庶扔来的那把长剑,一边缓缓后退,一边低声道:
“是啊,我们是同乡,只是平日里少了些来往,以后我等互为表里,共扶汉室,如何?”
“当真?”
“自然当真。
元直,我早就倾慕玄德公大义,只恨一直缘悭一面,今玄德,不,天子吊民伐罪,我赵俨早有心投靠。
咱们……咱们联手,定能匡扶汉室,重兴社稷啊。”
徐庶低头轻轻嘿了一声,微笑道:
“赵伯然,你是个能臣,我听说你在扶风时考评就是天下第一,君心甚悦。
可为什么你的仇家这么多,你随身带着这么多的护衞,总不会早早就想到韩虓会来杀你吧?”
“汝当扶风太守起,每年要征调多少寡妇入军中受辱,
寡妇不够了,你就征生人妇。
多少百姓因汝流离失所,嚎哭于路,多少女子被凌|辱而死,或累死于途。
尔比董卓更甚,我与汝无仇,却知杀汝可救多少百姓于水火,你说,我为汉臣,该不该杀汝!”
赵俨一颗心地狂跳,他蹭的一声拔出剑来,喝道:
“既然如此,那便废话少说,徐元直,汝当年游侠天下,可敢跟我比剑?”
徐庶默默无语。
他扔掉剑鞘,手上两把森冷的长剑一齐指向赵俨。
“你这点武艺,还敢跟我比试?”
看着年过半百的徐庶手上森冷的两把长锋,赵俨这才想起,面前这个文士的剑术尽得刘备真传。
而刘备……
是这天下一等一的剑术大豪!
“哈!”
赵俨大叫一声,他身子紧绷,手上长剑一抖,整个人却飞快向后逃去。
那些手持火把的汉子见赵俨扑来,居然没有抵抗,都下意识让开一条路。
赵俨大喜,他没想到徐庶的包围圈居然这么容易攻破。
他扯着嗓子高喊道:
“救我,救我,徐庶要反,徐庶要反!”
洛阳城中巡夜的军士只要听到,自己就有救了。
赵俨不住的发足狂奔,可跑了许久,他才愕然发现这街上居然没有半个人影。
没有百姓好解释,可平时巡夜的军士也不在。
衞尉府的人呢,都去哪了?
“开门,开门!我是驸马都尉,救我,救我!”
眼看徐庶仗剑缓缓追来,五十岁的赵俨实在跑不动,
他绝望地挨家挨户砸门,哭着请求开门,
可这黑灯瞎火,谁敢随意开门,
任由赵俨哀嚎,众人都是紧闭大门,甚至不敢大声喘息。
赵俨拼命狂锤,不住地求救,见徐庶越来越近,他情不自禁地放声大哭。
“开门,开门,我把我家里所有的资财都给你,救我一命啊!”
吱嘎。
终于有一闪木门打开。
赵俨不管不顾地扑了进去,惊魂未定的他立刻关注木门,颤声道:
“快报官,快报官,徐庶反了,徐庶是反贼!”
他不住地吟呻着,见院中有人拿来一个火把,藉着火光,他才看清院中众人。
这一看,他立刻倒吸一口凉气,甚至比见了徐庶更加惊恐万分。
“鬼,鬼啊,鬼啊……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这院中,除了一个擎着火把的汉子,还稀稀拉拉站着十几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她们各个骨瘦如柴,披头散发,可目光投向赵俨,都是毫不掩饰的愤怒和仇怨。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宰了这厮,天亮自有人送你们出去。
你们……可以回乡了。”
……
曹叡是在睡梦中被唤醒,他在皇后毛氏的服侍下缓缓穿好整套冕服,
毛氏颇有些忧虑地问道:
“外臣深夜急报,一定是出了大事,为何陛下还能如此从容。”
曹叡冷静地道:
“大事已经发生,我再着急也没有用处,何必如此慌张,失了天家的威严。”
他仔细理了理身上的衣服,又叫毛皇后给他梳头束发,这才缓缓从后宫离开,淡定地向前殿走去,眼神坚毅如初。
中领军朱铄和执金吾臧霸两人都是面如土色,衞尉常雕在曹叡到达时也打着哈欠一路小跑过来,看来也是刚刚听闻消息。
朱铄哆哆嗦嗦将赵俨遇刺身亡的消息说给这个年轻的天子,本以为曹叡会立刻勃然大怒,或者跟自己父亲一样干脆一口血喷出来。
可没想到听说此事,曹叡只是皱着眉头微微颔首。
“厚葬伯然,安抚其家小,长子封关内侯,家中还有什么贤良优先为官。
至于什么谥号,等天亮了请诸公议一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