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茹秋没说话。谈武闻言,扫过母女二人,“所以薇薇,你急匆匆把我和你妈叫回来,就是为了听你抱怨谈熙?”谈薇脖颈一缩:“爸,我……”“简直就是胡闹!你还嫌我这段时间因为股价的事情不够烦?”“股价?”谈薇不解。“说了你也不懂。”谈武丢下一句,拂袖而去。“妈!你看爸他……”张茹秋叹了口气:“薇薇,你也该懂事了。”谈薇无措,“妈,我哪里不懂事?连你也这样讲……”“不顾场合,把我和你爸叫回来,这是其一;嫉妒眼红,信口开河,这是其二;明明错了,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这是其三。”张茹秋能够成为谈武的贤内助,帮忙管理公司,自身能力不可小觑,加之常年混迹职场,一双眼睛已是练得无比老辣。不留情面的时候,往往一针见血。谈薇臊得满脸通红,却不甘就此认输,嘴硬道:“我承认,不应该说谎,骗你和爸爸回来,但是我心里难受啊,不说出来会憋死!”张茹秋冷哼,神情却稍有缓和。“再说,谈熙不就仗着有陆家当靠山,什么好事全被她一个人占了,这话我总没说错吧?哪有信口开河?”“陆征还没能耐到可以在卢奇奖这样的国际赛事上弄虚作假。”张茹秋沉声提醒。“妈,你什么意思?”谈薇那张靓丽的小脸霎时阴沉得可怕。张茹秋一开始就存了要把她敲醒的念头,嘴上自然不会客气:“意思很简单,谈熙能够拿奖,全凭实力,和陆征无关。”“不可能!”“怎么不可能?”“国内那么多画家都没能拿到的奖项,凭什么她可以?”“但她确实拿到了,不是吗?”谈薇气得直跺脚,“妈!怎么连你也帮着她说话?到底谁才是你亲生的?”“薇薇,妈不是想帮谁,而是要你知道,一个女人的嫉妒如果不能转变为前进的动力,那将是最没用的东西!”女孩儿一怔忡。张茹秋见她听得进去,心中顿觉几分欣慰,“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也很理解你此刻的情绪,但妈要告诉你,这些通通没用。你骂得再难听,对谈熙来说无关痛痒,反而降低了自身的格调。”“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做好自己的事。术业有专攻,她画画可以拿奖,你演戏也可以,不是吗?”谈薇眼前一亮,仿佛终于找到宣泄情绪的出口,刹那间,野心蠢蠢欲动。张茹秋见状,目露满意,这才是她女儿该有的气度和姿态。“妈,我明白了。”“那就好。”解决了自身的问题,谈薇开始关心起公司:“刚才爸说股价怎么了?”提及此,张茹秋也是一个头两个大。九月初,谈氏股价同比跌了近十个百分点,之后虽有小幅回升,但仍然保持在一个较低水平。很多散户投资者开始失去信心,纷纷抛售,此举对谈氏目前的经营和财务状况可谓雪上加霜。初步预估,谈武和张茹秋两口子的身家直线缩水近两亿。谈薇倒抽一口凉气,难怪爸会突然发那么大的火。“……算了,说这些你也不懂。”张茹秋疲惫地揉捏着眉心,当初她是打算让女儿学金融或者企业管理,没想到谈薇一门心思要考电影学院,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不忍强迫她。如今想来倒有点后悔了。毕竟,偌大一个公司,她和谈武这些年挣下的家业,总得有个人来继承。只是有一点,让张茹秋现在还觉得纳闷儿。谈武在女儿考大学、选专业这件事上表现出的态度,并不如以往那样强势和独裁。张茹秋松了口气的同时,也疑窦丛生。直觉告诉她,这里面必定事出有因,可又不敢往深处想。“妈?妈!”“……嗯?你说。”谈薇抿唇,目露担忧:“您最近怎么了?”“什么怎么了?”“神情恍惚,经常发呆,还有皱眉。”张茹秋顿觉好笑,拍拍女儿的手:“哪有这么夸张?”谈薇正色,“有。”目光微闪,眼底飞快掠过什么,但速度太快,让人捕捉不及,便见张茹秋莞尔一笑,虽年过五十,但那张脸却保养得极好,刹那展颜竟有种“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公司最近不太平,难免需要多操心,加上这段时间没睡好……行了,我去书房看会儿报表,你早点休息。”谈薇看着母亲的背影若有所思。直到书房门合上,张茹秋才松了口气。她沉下脸,眼神冷酷,是与面对女儿截然不同的面孔。只见她拿出电话,熟练地拨通一个号码,很快,对方接通,叫了声“秋姨”。“小静,在做什么?”“刚准备好明天开会要用的资料,打算看会儿电视。”任静的声音一如记忆中乖巧,张茹秋目露满意,“这段时间公司事情不少,辛苦你了。”“秋姨,别这么说,我可是领了加班工资的。”两人又闲聊几句,张茹秋开始进入正题,“最近,你姨父好像很忙?”任静心领神会,麻利地将最近一个星期谈武的行程汇报给她听。张茹秋挑眉,把任静说的每一条都在脑子过了一遍,对号入座,并未发现不妥,这才缓和了面色,一身轻松。“……具体就是这些。”“小静,你做得很好,不枉费我花了大力气说服你姨丈,给他把秘书这个职位给你。”“谢谢秋姨,我和我妈一直都很感激您。”这话,说得任静几欲作呕,声音却不露半分端倪。“傻孩子,说什么感不感激的?都是一家人。”任静握着电话,眼神泛冷:“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秋姨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张茹秋嗔怪一声,“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别的事没有,就你姨丈那边,还要多多留心。”“好,您放心。”通话结束,张茹秋肩头的担子轻减不少。而那厢,任静却捂着嘴,笑得前俯后仰。秋姨啊秋姨,你也有被人当猴耍的一天?简直太有趣了……“什么事情,开心成这样?”谈武从书房出来,坐到她身边,长臂一伸,任静顺势倒在他怀里。“嗯……捡钱了。”“又调皮!”谈武笑着点了点她鼻尖,眼神宠溺。任静乖乖窝进男人怀里,“刚才接了个电话。”“谁的?”“秋姨。”笑意骤凝,谈武眸色暗沉,搭在任静肩上的手也慢慢收回来,放到自己膝头。“怎么?我提她,你不高兴?”任静坐直身体,眼里满是委屈。“小静,之前我是怎么跟你说的?忘了?”任静陷入怔忡。谈武眼神锐利,“钱、房子、车子,还有晋升机会,我都可以给,但前提是你要认清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那些有的没的。”“有的没的?”任静自嘲一笑,眼底泪光翻涌,“我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有错吗?”“你现在不是已经和我在一起了?”她抹了抹眼角,强忍哽咽:“你明明知道我说的‘在一起’是什么意思,我想嫁给你,当你的妻子啊!”谈武面色冷沉,目光阴郁,似乎再多的眼泪也无法令他动容。任静心生悲凉。她是喜欢这个男人的,不然怎么会把干干净净的自己交给他?可这点喜欢在他的一次次漠视与冷待之下,逐渐失去了本真,早已不复当初,面目全非。为情迈出的第一步,却要用“利”之一字才得以维系。任静想想都觉得讽刺。谈武却吝于看她一眼,起身,双手负于身后,下颌扬起一道倔强的弧度:“别说傻话了。你应该知道,我喜欢聪明的女人。”“就像路易莎?”“你查我?!”“呵……你的新欢差点把我推下楼,这还需要查?”“不可能!”在谈武的印象中,路易莎是个很懂进退的女人,不争不抢,独立自信。任静把裤腿卷起来,“你不是问我这些淤青哪里来的?我总不会蠢到摔伤自己去诬陷她吧?”男人没说话,良久,沉声一叹,到底还是心疼她。就是这么一个眼神,任静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大颗大颗往下砸:“谈武,你就是老没良心……”“好了好了,咱们不闹,我明天就跟她说清楚,以后再也不来往。”“哼!你还敢跟她来往?这个女人差点就摔了你儿子,要不是我反应快,早就……”谈武猛然扣住她双肩,力道大得吓人,咬牙,一字一顿:“你说什么?!”任静破涕为笑,双手拢在小腹间:“我怀孕了,11周。”“是个儿子?”那双凛凛暗沉的老眼瞬间铮亮。任静咬着唇,点了点头,脸上洋溢出微笑。“我有儿子了?!好啊!静静,你是好样的!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呢?”“告诉你有什么用?可怜我的宝贝,生下来就注定见不得光……”“胡说!他是我谈武唯一的儿子,未来谈氏继承人,谁敢说他见不得光?”“真的?”任静瞪大双眼,望着他。“当然。”倦鸟归林般依附进他怀里,女人唇角上扬,仿佛带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但那笑意却不入眼底,甚至还隐藏着若有似无的愤恨与不甘。她的儿子是继承人,那孩子妈呢?谈武从来没想过给她一个名分,即便自己生下儿子。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最薄不过感情,没了就没了,还是“利”字最实在。是夜,谈武离开别墅。任静洗完澡,穿了睡衣走到落地窗前,眺望无边夜色,良久,她才收回目光,转身回到卧室。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那边接得很快,“喂,我是谈熙。”“我,任静。”“……有事吗?”“还没恭喜你拿到卢奇奖,成为国内书画界第一人。”“现在收到了,多谢。”不骄不躁,仿佛赞美与诋毁都可以照单全收。“……”“还有事吗?”“你之前说,只要我能拿到谈武手里一半股份,就以每股高于市价百分之五的价格折现,还可以帮我和我妈落户澳洲?”“没错,我是说过。”“现在还作数吗?”“当然。”任静眼里闪过精明,像两簇被点燃的火苗:“好,我会尽快给你想要的。”“你当然要尽快。”那头漫不经心。“什么意思?”“毕竟,过了这一两个月,谈氏的股价会成什么样,谁也无法预料。总之,不会比现在乐观。你越早拿到手,折现价就越高。”任静暗暗吃惊,“谈熙,你究竟想做什么?”“大事。”“……”------题外话------大家久等了,今晚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