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女子目露好奇,视线落在宜安身上,“这位姑娘是……”宜安没动,也不接话,一双凄清黑眸愈显淡漠。空气中弥漫着尴尬,有种令人窒息的局促。最终,卫綦开口打破沉默,“我表妹,秦桑。”宜安没动,她在等。等卫綦如何介绍她。“这是,我女人。”宜安笑了。秦桑面色苍白,后退两步,被丫鬟扶了一把,才不至于摔倒。将军归家,并带回一女子,短短半日就传遍府中上下。哐——茶杯掷地,发出一声脆响。丫鬟后退两步,表情惶恐。“青玄哥哥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杏眸蓄泪,幽幽含怨。她不顾闺誉,亲自替他打理家中诸事,将这府中上上下下安排得井井有条,本以为可以得他一分半点的感激,却不想到头来竟遭这般羞辱!“小姐,我们还是回国公府吧,不能就这么白受人欺负啊!待禀明夫人和国公爷,定会出面为小姐主持公道。”“不,”秦桑摇头,“我若这时一走了之,岂不正好遂了那个女人的心愿?”“那现在该怎么办?”秦桑柔婉一笑,“既然是表哥的客人,那我便正式去探望一二。”……宜安被安排在秋潋院,就在卫綦居所旁边,还拨了一个临时伺候的小丫头。“小姐——”甘蓝气喘吁吁跑进来。此时宜安正将帷帽取下,露出一张惊尘绝艳的脸。小丫头愣在原地,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正当此时,一道干净爽快的女声由远及近,很快,一道黄色身影进门。秦桑原本挂着柔和端方的笑容,她是大家闺秀,是国公府嫡出的千金小姐,举止礼仪都经过正规调教,便是当今皇后娘娘也赞不绝口。可是,当目光触及对方艳若桃李的容颜之时,笑容就开始变得勉强,然后一点一点耷拉下去。竟生得如此模样!难怪勾得表哥心猿意马,竟亲口说出“她是我女人”这般不知羞臊的话!既然对方已经看到了,宜安也打算装模作样地遮掩,她看了眼进来报信的丫鬟,而后,顺势上前,淡淡道:“秦小姐有事?”“方才匆忙,还为来得及请教姑娘姓名。”“安。”“安姑娘。”女人脸上重新扬起一抹笑,“也没什么其他要紧的,就是过来问问姑娘还有什么需要。毕竟,表哥这人粗心,难免招待不周,我这个未婚妻自然要帮着张罗一番,如此,才不失待客之道。”宜安似乎并不惊讶她以“未婚妻”自居,看来早就猜到了。又或者,是表哥告诉她的?秦桑暗自忖度。“首先,我不是‘客’,所以,这些都没必要,我缺什么,自会向下人开口。其次,阿玄并不粗心。最后,你很快就不是了。”秦桑心下骤沉:“安姑娘此话何意?”“很简单,”宜安不打算再虚与委蛇,直言道:“很快,你就不是他的未婚妻了。”“大胆!”秦桑低斥。宜安眉眼骤沉,骨子里作为公主的气势陡然爆发——“放肆——”这一咤,并不比秦桑逊色,甚至大有压过她的势头。亡国公主,再窝囊,那也是真正的金枝玉叶,更何况,元帝在位时把她捧成了掌心宝,当做了心尖肉,无论吃穿用度,还是教养闺识,都堪比皇子,又岂是一个小小公侯之女得以相提并论?“你……”秦桑气得浑身哆嗦,在宜安凌厉的注视之下,根本没有反驳之力。她引以为傲的美貌,不如这个狐狸精。气势更输了一大截。良久,才调整过来,狠狠瞪着宜安:“青玄哥哥是再正直不过的一个人,你觉得就凭你一时魅惑,又能麻痹他多久?还妄想逼他退婚?痴人说梦——”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贱皮子,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大放厥词?秦桑这样一想,之前被戳破的底气仿佛突然之间又回来了。相较于她的咬牙切齿,宜安则淡定得多,好像她只是个局外人,莫不关己,高高挂起。她说,“试试看吧。”没有豪言壮语,也没有出言相激,只是那笑容透着一股刺眼的笃定,仿佛胜券在握。秦桑一颗心坠到谷底,面上却不曾泄露半分,甚至还带了一抹微笑:“那就,拭目以待。”“甘蓝。”宜安唤人。“奴婢在。”“替我送秦小姐。”“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暗中较量,卫綦尚且不知。他现在头疼的是该怎么向定国公那边交代,毕竟,当初这桩婚约是母亲生前替他定下的,而这些年他也一直认定桑表妹会是自己未来的妻子,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精通排兵布阵、奇门遁甲,也能略做掐算,未雨绸缪,却算不到生命中会有安安这一劫。嗯……桃花劫。就像,他算不到父亲会战死,母亲会自缢,曾经偌大的卫氏家族日复一日走向衰颓。如今嫡脉,也仅有他一人支撑门庭。当初同意与定国公结亲,一来是为了完成母亲遗愿,二来也有借势起复的打算。而定国公确实帮了他不少,如果贸然悔婚……没错,从他决定把安安带回府邸的时候,就已经萌生了解除婚约的念头!只是这一步该怎么走,还得从长计议……秦桑前脚离开秋潋院,后脚就收拾包袱回了国公府。卫綦得闻消息,竟也不觉得有什么,本来这里就不是她的家,想来也是大姑娘脸皮薄,有避嫌的打算,哪像安安那个小妖精……打住!不能再乱想!高昌悄悄抬眼,瞄了瞄上座之人,试探道:“那……就不管了?”他问的是秦桑离开这事儿。卫綦摆手:“不用再派人护送,定国公府的家丁个个都会武。”高昌:“……”他说的“管”,不是这个意思啊!“还有事吗?”“……没了。”“那下去吧。”高昌躬身退出房内。同一时间,马车之中。“小姐,您不是说不回去吗?怎么又……”“此一时彼一时,”秦桑已经完全冷静下来,眉眼之间尽先显凛冽,“那个女人不好对付。”“小姐……”丫鬟紧张地揪住手帕,满眼惶恐,她是真的担心。“芸香,附耳过来,我需要你替我做件事。”丫鬟靠过去,脸色几经变幻,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来的惊恐,相当精彩。“……能办到吗?”“小姐这会不会闹出大乱子?”“放心,”秦桑露出一抹柔和的微笑,“再大的乱子,也牵扯不到我们身上。”转眼便至寒冬,宜安已经在将军府住了近四个月。期间,那个讨人厌的未婚妻倒是没再上门,但她和卫綦的关系也仅止步于言谈交流,偶尔拉个小手,或者抱一抱,还是宜安强求来的。“小姐,门口风大,您多加件衣裳。”宜安莞尔:“辛苦你了。”眼里却有掩盖不住的疲惫。甘蓝对着小姐这张脸已有不少时日,但每一次看她笑,仍然会被惊艳到。以前,她觉得秦桑小姐已经够美了,叫人移不开眼。但自从见了小姐,她才知道,原来还有如此倾城绝色的人儿。“小姐,您……有心事?”宜安转头,看了她一眼。甘蓝忙不迭跪下,目露惶恐:“对不起,是奴婢僭越了。”半晌——“起来吧,扶我进去躺会儿。”“是。”宜安的确有心事。很大的心事。她能感觉到卫綦对自己不是没感觉,但他为什么又始终保持距离,不肯与她亲热?宜安决定,等傍晚卫綦从军营回来,就亲自找他问个清楚。只可惜,想见的人没等到,反而等来一群手持利刃的侍卫。而这些人的衣着,宜安记得,是狩成帝手里那只亲兵。“姑娘,得罪了。”------题外话------故事不会太长,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