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险啊!”
还是离开了与吴超越等人聚会那个小茶馆,洪仁玕才发现自己的内衣已经被汗水湿透,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暗道:“感谢天父保佑,刚才我还以为要死定了。”
对洪仁玕来说,刚才的情况确实是惊险到了极点,吴超越的想象力只要稍微丰富点,或者知道洪仁玕根底的容闳只要再沉不住气一点,那么洪仁玕就百分之百死定了!还百分之百会死得无比凄惨!以洪仁玕和洪秀全的亲戚关系,也以满清朝廷的尿性,不把洪仁玕剐上几百上千刀那绝对叫怪!
顺便说一句,刚才吴超越的神情只要稍有异常,甚至是只要目光中稍微带上一些怀疑,洪仁玕就得当场被吓尿裤子!
庆幸过后,洪仁玕也没敢在到处都是清军的外洋码头上耽搁,赶紧快步赶回相对比较安全的租界,心裏所盘算的,也不再是如何把难得人才容闳拐到南京献给洪秀全,而是如何尽快的离开上海,能去南京当然最好,实在不行逃回香港也行,总之上海这裏是绝对不能再呆了。
越慌越见鬼,租界的界石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一个男子突然追上来一把揪住了洪仁玕,二话不说就是一耳光抽在了洪仁玕的脸上,大吼道:“狗东西,把我的荷包还来!”
“谁?谁拿你的荷包了?”洪仁玕被彻底打懵了。
啪一声,那男子又是一耳光抽在了洪仁玕脸上,“狗日的!还在老子面前装?刚才你撞了我一下,我的荷包就不见了,不是你拿的是谁拿的?还我荷包!还我荷包!”
争吵间,旁边当然是马上围满了看热闹的路人,还有几个清军士兵也跑了过来了解情况,那男子马上又冲那些清军士兵嚷嚷道:“军爷,你们快请给小的做主,这个贼刚才撞了我一下,我的荷包就不见了,我荷包裏面有五块银元,两块是吴大洋,三块是鹰洋,是我做生意的本钱啊!”
五枚银圆对几个低级的清军士兵来说当然不算是小数目,觉得有便宜可占,那几个清军士兵立即冲上前来要搜洪仁玕的身,结果旁边有百姓眼尖,指着那失主的脚下说道:“荷包在你脚底下,在你脚下。”
众人低头一看,见那失主的脚下确实有一个沾满灰尘的荷包,那失主赶紧拣起来打开,亮出五枚银圆说道:“几位军爷,大家伙,你们看,这是不是我丢的荷包?这个小贼偷了我的荷包,被我发现就赶紧扔了,请你们给我做主啊!”
洪仁玕大声喊冤,赌咒发誓说那个荷包不是他偷的,围观百姓则纷纷唾弃洪仁玕的小偷小摸,但也有人劝道:“大兄弟,荷包找到就算了,别闹了。”
“不行!”那失主一蹦三尺高,愤怒说道:“我上次就丢了八块银洋没找到,害我被媳妇骂了半年多,这次抓到了贼,我一定得把他送去见官!”
说罢,那失主还拿出了两块银圆递给那几个清军士兵,说道:“几位军爷,请你们帮我把这个小贼扭去见官,这两块银洋算我请你们喝酒!”
白得银子还有做好事的美名,那几个清军士兵当然是求之不得,二话不说就把洪仁玕给按住硬往城里拖,洪仁玕大声喊冤却毫无作用,被硬拖到了城门前交给那里的上海县衙役,然后那些衙役稍微问了一下情况,直接就把洪仁玕给押进了城,捆进了县衙交给目前暂署县事的上海县丞。
再接下来的事非常简单,向失主问清楚了事情经过,县丞就马上下令把洪仁玕关进大牢等候发落,洪仁玕大声喊冤,又硬着头皮说自己是吴超越的座上宾,可是却毫无作用,仍然还是被拖进了大牢里关进单间。期间因为太过喧哗和有些反抗动作,洪仁玕还没少挨上海衙役的拳脚。
洪仁玕被押进大牢的时候,那个丢失荷包的失主当然也回到了吴超越家中,向吴大赛低声禀报事情已经办妥,吴大赛点头,随手赏给那失主几枚银元,然后就跑到吴超越的面前报告情况,末了又向吴超越问道:“孙少爷,接下来怎么办?”
“给上海县衙打招呼,没我的命令,人不许放,也不许任何人和他见面。”吴超越吩咐道:“其他的事,等我想好了再说。”
洪仁玕十分顺利的秘密逮捕了,但如何处置洪仁玕却让吴超越十分为难,揭穿洪仁玕的身份交给满清朝廷,固然可以弄得一个小功,但这么做很可能会牵连到容闳,同时相对这个时代绝大部分的中国人而言,洪仁玕也算是一个很难得的西学人才,就这么交给满清朝廷剁了未必太过可惜。
用洪仁玕向太平军交换点什么也在吴超越的考虑中,但细一盘算后,吴超越却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首先就是很容易走漏风声,一旦被满清朝廷知道肯定麻烦不会太小;其次是洪仁玕目前在太平军中地位并不重要,假如要求太平军拿苏州城交换洪仁玕,就算洪秀全答应,太平军的真正掌舵人杨秀清也肯定不会同意。
利用洪仁玕向太平军用计也很快被吴超越否定,用来对曾立昌、陈仕保用计,那些主是否认识洪仁玕还是个大问题,更别说马上相信洪仁玕的话;用来离间洪秀全和杨秀清之间的关系倒是很有希望,但这么做又明显不符合吴超越现在的利益。所以思来想去后,吴超越居然楞是想不出来该如何料理洪仁玕,象鸡肋一样,吃下去没肉,丢了又太过可惜。
本来吴超越倒是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把洪仁玕秘密扣押在手里,等将来有机会时再把这张牌打出去发挥作用——反正一天给洪仁玕喂两顿牢饭也花不了几个钱。但是没办法,才过了一个晚上,容闳就跑到吴超越的面前报告说洪仁玕失踪,请求吴超越帮助寻找洪仁玕的下落,还说租界里的一些神父也在四处寻找洪仁玕,到处打听洪仁玕的去向,还准备到县衙报官。
洋神父吓得住满清官员吓不了吴超越,但事情如果闹得太大,导致洪仁玕的真正身份被揭穿,知情不报的容闳注定会被牵连自然不消说,曾经在自家设宴款待过洪仁玕的吴超越少不得也要受些牵连。所以随口敷衍打发走了容闳后,吴超越也很快下定决心,决定把洪仁玕放了了事,不过为了把洪仁玕这根鸡肋骨最大限度的榨出可用价值,吴超越又决定耍一些小手段……
……
关在污水横流臭气冲天的牢房里,洪仁玕当然是生不如死,以泪洗面,不断的喊冤叫屈,磕头求情,可是已经被上面打过招呼的狱卒却毫不理会,让洪仁玕在牢里很是吃了一些苦头,又喂了一个晚上的蚊子跳蚤。
然而就在洪仁玕基本上绝望的时候,凶神恶煞的狱卒却又突然把牢门打开,把洪仁玕给提溜了出来直接带出监狱大门,监狱的大门前,吴超越的亲兵队长吴大赛也早在那里微笑相迎,说道:“水先生恕罪,我们是刚刚才知道你的情况和下落,让你受罪了。失礼之处,还望水先生千万海涵。”
“那里,那里。得蒙吴兄弟相救,小的已然感激不尽,那还敢多说什么?”
洪仁玕确实没敢多说什么,吴大赛则哈哈大笑,赶紧把洪仁玕请上了自己带来的马车,又让马车直接驶回吴府,把洪仁玕请到了侧院的一个小客厅里,吴超越当然已经在客厅里安坐等待,面前还有一桌上好酒菜。
再接下来当然是互相的虚伪客套,走完了这些赶场后,在监狱里食不下咽的洪仁玕又马上扑到了酒桌上据案大嚼,吴超越则连面前的筷子都没碰一下,微笑着只是欣赏洪仁玕狼吞虎咽的难看吃相。再然后,无比突然的,吴超越大声说了一句,“洪仁玕!”
乒乓两声,洪仁玕手里的筷子落地,看着吴超越目瞪口呆,双腿之间也一阵接一阵的涨疼。但还好,吴超越很快又微笑说道:“水先生,你和洪仁玕都是受过韩山文神父的洗礼,你认识他吗?”
差点没被吓死的洪仁玕松了口气,赶紧点了点头,然后又赶紧说道:“认识是认识,但只是在教堂里和他见过几次面,不熟,一点都不熟。”
“哦,原来是这样。”吴超越点点头,又拿起汤勺,亲自舀了一勺豆腐羹放在洪仁玕碗里,微笑说道:“来,水先生,尝尝我家厨子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