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着头皮逃到了彭家店一带,不肯死心的韩奇峰又冒险向西南方向冲了一把,妄图从僧王军桂龄部和吴军聂士成部的防区空隙处突围,结果让韩奇峰欲哭无泪的是,本应该互相看笑话的桂龄和聂士成竟然双双出兵夹击,桂龄所部的蒙古骑兵刀砍箭射,聂士成的吴军骑兵长枪短枪乒乒乓乓,联起手来把韩奇峰抽了一个满脸开花。
“撞鬼了!清妖这次咋这么团结齐心?!向东,马上向东!往六安去!那里虽然穷点,没多少银子和粮食抢,也总比被清妖包围强!”
被迫无奈之下,捻军只能是做出了一个让翁家父子欲哭无泪的决定——掉头杀向正东面的六安方向。翁家兄弟惨叫哀号的同时,也只能是赶紧派人向僧王爷求援,同时质问僧王爷为何言而无信,没有故意放纵捻军逃向西南,去冲击没有了机动兵力救援布漏的湖北汉阳北部?
“本王什么时候答应过要把捻匪放进湖北了?!回去告诉翁心存,叫他给本王老实守住史河,史河那里出了纰漏让捻匪突围成功,小心本王上表弹劾他!”
理直气壮反问的同时,僧王爷也的确尽了力追击捻军,全力争取在光州干掉韩奇峰的机会。然而越是这样,韩奇峰部就越是象兔子一样的逃得快,只用了一天时间就从彭家店东窜到了史河西岸,翁心存父子惨叫连连的同时,也只好硬着头皮督师封堵,全力守衞史河防线。
怎么堵也没用,翁家团练的战斗力本来就不如吴军和僧王军,即便是主力战兵也未必有把握能干得过韩奇峰所部的主力,再加上史河以北的开阔地形,以及春季水浅,捻军经过一番激战之后,终于还是在叶家集北部的黎集一带突破了翁家团练的防线,成功杀入贫穷但清军兵力薄弱的六安颖州交界处,还直接横穿这个时代荒无人烟的颖州正南角,流窜进了六安州北部。
再接着,翁家父子当然是更加的欲哭无泪了,僧王爷暴跳如雷的质问他们为什么封堵不力,吴超越派来的代表邵彦烺脸色铁青的表示,要请吴超越上表追究翁家父子纵敌逃窜的责任。六安州的地方官员更是个个恨不得把翁家父子的生吞活嚼!——你妹!本来就穷,还把捻子放进来流窜抢劫,你们老翁家坑爹啊!
最精彩的当然还是在私底下,虽说没能成功把捻军蓝旗主力歼灭在光州境内有些可惜,但早就被捻军流窜特长折磨得没脾气的僧王爷也没过于遗憾,还派人找来了吴超越派来的代表邵彦烺,哼哼着说自己这次为了到光州剿捻,耗费了多少军粮,又浪费了多少军饷,还有消耗了多少子弹。
“请王爷放心,这些我们都明白。”邵彦烺很会说话的回答道:“关于这些事,学生一定会向吴抚台如实禀报,请吴抚台决定如何定夺。”
还算要点脸的僧王爷满意点头,心裏也开始迫不及待的盘算向吴超越如何伸手,讨要多少粮草军饷和洋枪洋炮,还更加迫不及待的写了一道书信给吴超越,发出种种暗示。
还别说,僧王爷的暗示书信还真给湖北巡抚衙门出了一个大难题,至少吴超越的两大帮凶赵烈文和阎敬铭在看到书信后就大皱眉头,不知道如何应对——刚欠了僧王爷一个大人情,不还的话可就太不要脸了。
很是出乎赵烈文和阎敬铭的预料,当他们向吴超越问起如何应对僧王爷的狮子大张口时,吴超越竟然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替我给僧王爷回一道书信,就说湖北钱粮都是朝廷所有,没有旨意我不敢擅专,但他如果真的粮饷困难,可以上表朝廷请户部裁夺,看让我们湖北多承担多少。”
“抚台大人,谨慎。”阎敬铭赶紧警告道:“直接给僧王爷一批钱粮武器,事过了就过了,可如果松口留下墨吃纸,答应让户部重新裁夺我们承担的剿捻军饷和粮草,列为制度,那我们以后可就每个月都跑不掉了。”
“慰亭,别乱开玩笑。”赵烈文也警告道:“户部汉尚书朱凤标可是柏葰柏中堂的人,他如果在重新裁夺僧王爷粮饷方面阴我们,我们可就是哭都哭不出来了。”
“户部汉尚书朱凤标是柏中堂的人,可满尚书马上就要是我们的人了。”
吴超越微笑说道:“肃中堂那边的消息,因为户部积弊过深,肃中堂请旨亲自到户部去反贪查腐,皇上已经答应,还下旨让肃中堂接管户部担任满尚书,只不过朝廷邸报还没来不及公布这件事。你们说有肃中堂坐镇户部,我们还用担心吃什么亏?”
赵烈文和阎敬铭恍然大悟,一起放声大笑,都夸奖吴超越够狠够黑,不想出钱粮还故意让僧王爷空欢喜一场。吴超越则又微笑说道:“还有个好消息,僧王爷可能在中原呆不长了,要被调回直隶去了。”
“为什么?”阎敬铭赶紧问道。
“洋人那边的消息。”吴超越沉声答道:“因为两江总督何桂清拒绝答应让洋人公使驻京的条件,还有其他条件也谈不拢,洋人那边已经决定把舰队开往大沽口。朝廷为了预防万一,很有可能会把僧王爷这支军队调回去守衞直隶,僧王爷的麾下全是满蒙骑兵,对朝廷来说最放心也最可靠,所以我估计,僧王爷快要离开中原了。”
虽然的确是个可以赖帐的好消息,阎敬铭和赵烈文却一起默然,然后阎敬铭才说道:“如果僧王爷真被调回直隶,对我们来说虽然也是一件好事,可是没了僧王爷的军队坐镇中原,中原肯定会更乱,我们周边的形势也肯定更恶劣了。”
“我有什么办法?”吴超越苦笑,说道:“除非朝廷准许我再扩军,给我更多的兵权和财权,否则我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看好湖北这一亩三分地。”
无耻叹息着推卸责任的同时,吴超越仍然没有忘了叫赵烈文代笔,弹劾翁心存父子的失职之罪,更加无耻的诬告翁家父子畏战惧敌,纵敌逃窜坐视军机,导致豫皖鄂三省官军合力围剿捻军的战事功败垂成,要求满清朝廷从重处治,报之前翁心存在关键时刻捅自己刀子的一箭之仇!
再掉过头来看看僧王爷这边的情况,卖了个大人情给吴超越,原意不过是想乞讨点钱粮武器救急,结果万万没想到吴超越竟然会松口答应请户部重新裁定湖北所承担的剿捻粮饷,已经快被军饷钱粮拖欠严重这个问题烦死的僧王爷喜出望外之余,第一反应当然就是亲自提笔写折子,奏请满清朝廷重新裁夺中原诸省的钱粮承担份额,让钱粮相对比较充足的湖北承担更多剿捻的钱粮军饷,给又穷又乱的河南减轻负担,也补上安徽那边已经快要全部赖掉的军饷钱粮。
末了,僧王爷还难得夸奖了吴超越几句,“真没想到,真没想到慰亭会是这样的人,本王以前真是看错了他,看错了他啊!”
僧王爷当然是白高兴了一场,当他的折子送到京城后,军机处倒是把折子转到了户部,可是已经接手户部的肃顺肃中堂却是把脸一黑,怒吼道:“想得美!当初老子举荐吴超越接任湖北巡抚的时候,那一个不是上窜下跳的反对?现在吴超越把战火冲天的湖北治理好了,为了朝廷攒出钱粮军饷了,个个都拼命的想向湖北伸手了,天下有那么好的事?”
“不行!湖北的钱粮负担本来就重,就算有点节余也得先给朝廷留着应急!想要钱粮军饷,自己去把河南的捻匪剿光,让河南的地方官府收得上赋税钱粮再给他!”
咆哮完了,肃中堂又拿起户部汉尚书朱凤标已经批注过的一份公文,大概看了几眼后觉得不满意,二话不说就提笔涂掉朱凤标的批注,重新写上自己的决定发布实施。当事人朱凤标和其他的户部官员都在旁边看着,可谁都不敢吭一声,喘一口大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