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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p>
祝清晨醒来时,脑袋昏昏沉沉的。</p>
窗缝里透出刺眼的光,天花板有渗水的痕迹,她花了几秒钟时间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在薛定的床上。</p>
那他——</p>
她掀开被子,窸窸窣窣爬了起来。</p>
推门——</p>
客厅里,沙发上的薄毯叠得整整齐齐,空气里充斥着煎蛋的香气。</p>
她侧头看,只见半开放式的厨房里,男人侧对她,专注地煎着鸡蛋。</p>
听见她的脚步声,薛定没回头,一边拿锅铲翻面,一边说:“洗漱完了就来吃饭,面包机里有吐司,家里没生菜了,我用花椰菜做的三明治,你凑合一下。”</p>
这一幕令她想笑。</p>
没有由来的觉得,他们像是亲密无间的家人。</p>
祝清晨站在那,摸了摸后脑勺,迟疑道:“……我昨晚怎么上了你的床?”</p>
薛定一顿,侧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你不记得了?”</p>
她于是又思索片刻,老老实实摇头,“不记得了。”</p>
薛定关了火,将煎蛋一一装盘,搁下锅铲,不慌不忙朝她走过来。</p>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奇异的微笑。</p>
祝清晨莫名其妙有点心虚,后退两步,就看他居高临下站在自己面前,刷的一下拉开t恤。</p>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你,你干嘛?”</p>
“睁眼。”</p>
她迟疑着虚开眼,就看见薛定的肚子上有一个奇怪的红印,不大不小,刚好大拇指指甲盖的尺寸。</p>
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什么?”</p>
隐约记得,昨天他在医院里缝针的时候还没有这个红印。</p>
薛定微微笑着站在她面前,低头盯着她,“真不记得了?”</p>
她摇头。</p>
“真不记得,那我提示一下。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撒起酒疯来的时候,会抱着人说要吃奶?”</p>
………………</p>
啥?????</p>
吃奶??!!!</p>
有那么一瞬间,祝清晨的大脑完全停止了运转。</p>
她呆若木鸡怔在那,愣愣地盯着薛定。</p>
视线落在那枚小小的红印上。</p>
她,她啃他了?</p>
嘴唇张了张,却一个音都没发出来。</p>
薛定却好像知道她未出口的话,轻飘飘点了点头,皮笑肉不笑,“要不是我死命抵着你,红印就不在肚子上了。”</p>
祝清晨下意识往上扫,却见他手一动,t恤落了下来,并未暴露出那两点。</p>
要不是他死命抵住她,她就怎么样了?</p>
难不成真的扑倒他,要吃……</p>
祝清晨奇异地定格在原地,体验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人体自燃现象,从头到脚每一个细胞都沸腾起来。</p>
她没醉过。</p>
她知道自己酒量不好,从前永远控制着,一到三瓶,立马不喝了。</p>
可昨晚……</p>
祝清晨默默地站在那里,想象着自己是如何扑倒了带伤的薛定,然后不顾他的坚决抵抗,大声嚷嚷着要吃他的奶……</p>
想死的心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p>
一顿饭吃得极其窘迫。</p>
祝清晨全程埋头苦吃,直到薛定问她一句:“你打算这么尴尬到什么时候?”</p>
“……到死的时候。”</p>
他笑了两声,看她不自在地别开眼去看别处的样子,笑意渐浓。</p>
其实,也并非时刻都很强硬。</p>
除了夜里会表露出从睡梦中哭醒的软弱,偶尔也会不好意思,别别扭扭红着脸看向别处。平心而论,有几分可爱。</p>
到底有几分呢?</p>
他注意到她假装若无其事地吃着饭,结果无意识地一直戳着盘子里的鸡蛋。</p>
这女人心里,现在大概拧巴极了。</p>
又或许不止几分,给她个十一分好了,多的一分拿去骄傲。</p>
他也没料到她醉酒以后会是那幅德行,先是扒着他到处啃,然后又撒泼抢了他的床,最后还哭唧唧要他哄她睡觉。</p>
薛定把她的醉态说了个七七八八,却到底有所保留。</p>
怕她再这么下去,可能会脑血管爆炸,他都没敢告诉她,昨夜她像只小狗一样眼巴巴拉着他的衣角,泫然欲泣,“不要走,不要把我丢了……”</p>
他的心理治疗师曾经说过,人在潜意识状况下表露出的不安全感,大多来自于不健全的成长环境。</p>
薛定看着她不断求他别走,猜她大概和他一样,并没有一个十分幸福安稳的家庭。</p>
当然,他也没有告诉她,他是如何侧卧在她旁边,迫于无奈唱了首摇篮曲,第三遍时才终于看见她安稳入睡,得以抽出被她死死攥着的衣角,顺利去沙发上过夜。</p>
平日里看起来坚强硬气的女人,原来也会在醉酒时像个孩子一样。</p>
可他也没有问自己,明明可以不理她,抽身就走的,为何却偏偏留了下来,还真唱着摇篮曲哄她睡觉。</p>
谁知道呢。</p>
*</p>
他们在机场分别。</p>
来的时候还是春天,走的时候已然立夏。</p>
祝清晨念着薛定有伤在身,不要他送。</p>
薛定却很坚持。</p>
结果到头来呢,还不是她驾车,他坐在一旁全程当大爷……真不知道他到底哪来的脸说送她。</p>
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里,祝清晨排队托运了行李,拿到了机票。</p>
薛定站在人流里等她,见她走来,微微点头,“过安检吧。”</p>
祝清晨亦点头,总觉得该说点什么,可开口时也就剩下了简短一句话,“那我走了。”</p>
男人低头看着她,唇边带笑,模样好看。</p>
真是奇怪,总是穿白t恤,偶尔下巴上还看得见青色的胡茬,整个一不修边幅的边缘男子,到底哪里来的魅力,总叫人觉得赏心悦目?</p>
祝清晨定定地看他片刻,没有直接离去,反倒问了一句:“我们俩,将来大概没机会再见面了吧?”</p>
薛定笑了,“你可能不会再来以色列,但我又不是不回国。”</p>
“回国了也不见得能见面。你在北京,我在俞市,一南一北的,总不能来个巧遇吧?”</p>
机场广播适时插播进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p>
待到广播完毕,他才说:“我会联系你。”</p>
“……”</p>
祝清晨看他一眼,“你连我手机号都没有,怎么联系我?”</p>
薛定没说话,从她手里抽出她的手机,又握住她的食指,摁在那小圆键上,解锁了指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