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清晨沉默两秒钟。</p>
“你是说,打飞机?”</p>
她的专业名词令他忍俊不禁,从胸腔里发出几声愉悦的笑,换了个姿势,侧卧,隔着一小段距离,正对她。</p>
“你非得说这么直白?”</p>
“那你要我怎么委婉含蓄?”她侧头看他,不以为然,“男性与右手之间不得不说的运动盛事,单人活塞运动,还是左右手操?”</p>
薛定思索两秒,“你可以说,日本人。”</p>
祝清晨笑得整张床都在抖,“……是挺委婉的。”</p>
同在一张床上,她动,连带着他的身体也微微晃动起来。</p>
雕花大木床一晃,透明的纱幔也跟着轻轻飘摇。</p>
这感觉,挺奇怪的吧。就好像两人明明没什么牵绊,可她的动作却变成最细微的藤蔓,到底是牵动了他。</p>
室内还算暖,她盖得太严实,头发湿漉漉在脑袋底下压着,也难受。</p>
没那么拘束了,她就微微拉开被子,把手臂伸了出来,小心翼翼将头发披散开来,不再枕着。</p>
透过窗子外头进来的光,薛定瞧见她纤细的手臂,像是柔软的水草一样,一弯,一招摇,鸦青色的长发就在素白的枕头上蔓延开来,仿佛晕开的墨点。</p>
薄被就搭在她身体上,手臂压下去,落在两侧,更压出胸前明显的起伏。</p>
他知道,隔着薄被,底下还有条围得严严实实的浴巾呢。可说来古怪,有时候看到裸↑女,反倒没什么反应,这种明面儿上什么都不露,而意境上却叫人想入非非的场面,才叫人心头一动。</p>
他侧过头去,换了个平躺的姿势。</p>
祝清晨却睡不着,还跟他说话。</p>
“你没谈过朋友?”</p>
“没有。”</p>
“读书的时候也没有?”</p>
“没有。”</p>
她不大信,“我听乔恺说过,你是中传毕业的吧?这模样,这本事,还一天到晚日天日地的,这不挺招人的吗?”</p>
薛定笑出了声。</p>
这女人的夸奖,从来都听着像埋汰。</p>
但夜太长,他也没有睡意,索性坦白说了。</p>
“读书的时候不开窍,对这事没心思,也觉得没意思。大学之后,身边人都开始谈恋爱了,我也尝试了一次,结果失败了……或者可以说,压根就没开始。再后来,职业缘故,也就不去考虑这事了。”</p>
祝清晨起了好奇心。</p>
“你那尝试,怎么就还没开始就失败了?”</p>
他笑,“大三那年,有个条件不错的女生来告白,我没直接答应,想着先接触一下吧,哪知道我跟她谈彼得·阿内特,她跟我谈约翰尼·德普。学期论文,我做的是阿富汗战争,她做的是欧洲男模。平常约出去玩,她喜爱ktv酒吧一类的场所,我耐着性子去了几次,最后发现,还是枯燥乏味的图书馆和臭气熏天的球场更适合我。”</p>
“然后呢?”</p>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p>
“你提的分手?”</p>
“压根没在一起过,婉拒几次邀约,对方自然明白了。”</p>
祝清晨笑出了声。</p>
“就没考虑过,说不定只是人选不合适?换一个试试不就行了?”</p>
薛定沉默片刻,语气略萧索,“起初想过,后来就觉得,我这辈子,大概就适合孤家寡人,亡命天涯。”</p>
听出他话中的情绪,她一愣,“为什么?”</p>
薛定侧头看她,适应黑暗后,反倒能看清她最细微的表情。</p>
此刻的祝清晨,安安静静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眼,在黑夜里光彩夺人。</p>
“……我不是个安分的人。”</p>
他生在老北京大院,父母都是众人口中的高级知识分子,自他年幼起,就四处奔波。</p>
他的童年是跟着家中的老人度过的。</p>
老爷子是空气学专家,爱看新闻,关心国家大事。遂他这当孙子的,每晚都听着老爷子念叨时政,闭眼睡去,大清早又听着收音机里的国家大事,睁开眼来。</p>
老太太在名校任教,是世界文学领域的老资格,别人读书认字都从“锄禾日当午”开始,他的启蒙教育却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卑鄙的灵魂摆脱压迫后便要压迫别人”启程。</p>
他说起童年来,普通话里也带上了老北京的味儿。</p>
从前祝清晨没觉出来,大抵是因为他搞新闻,也曾纠正过那口京腔,如今随意起来,也染上了一星半点的调子。</p>
挺好。</p>
薛定说:“我自小就不爱跟人混一块儿,总觉得身边的人,相处一时可以,时间一长,秉性脾气都摸了个底儿透。”</p>
你瞧瞧,他说底儿透。</p>
这词她反正不会用。</p>
他又说:“一旦摸清楚别人的脾气,就觉得有些乏善可陈,你的所有举动会得到什么样的反馈,你都一清二楚。他人心中想什么,自私自利的,卑鄙阴私的,全看在眼里。”</p>
“同一个地方,也不愿待太长。平静的生活是一潭死水,总觉得生活在一成不变的日子里,人都会变成涸泽之鱼,起初还想摆摆尾,到后来就跟在泥浆里似的,游不动了。”</p>
所以后来,他成了记者,又从记者成为了战地记者。</p>
老爷子的新闻教育功不可没,老太太的文学大义也劳记在心。</p>
在烽火连天的世界另一端,他看见了太多超越个人情情爱爱的惨烈景象,然后就再也回不到平凡的岁月中去。</p>
“……索性不谈了。我这职业,高危,不安定,谈了也是平白无故浪费别人的时间。更何况,也没人愿找我这样的。因为外表、外在条件,一时受到吸引,但凡了解了我的职业状况,恐怕也都避之不及。”</p>
他的声音在耳边,低沉,柔和。</p>
不同于那个奔波在烽火中的男人,亦不是那个英勇冲上前线的战士,这样的薛定,忽然间变得很有生活气息。</p>
是围着围裙在厨房里替她做饭的人。</p>
是趴在沙发上等她买药归来,结果自顾自睡过去的人。</p>
祝清晨听他说着话,忽然间忘却了环境,最后的一丝顾虑也没有了。</p>
他们躺在一处,未着衣衫。</p>
但那似乎也没什么要紧的。</p>
反正她在黑夜里望着他,看他微微开合的嘴唇,看他隐隐颤动的睫毛,看他英俊的侧脸,听他低沉的嗓音……</p>
她盯着那开开合合的嘴唇。</p>
心底忽然有了一小团,上下窜动的火。</p>
慢慢地,尾音游移着,问出一句。</p>
“那我呢?处久了,也觉得乏善可陈吗?”</p>
男人一顿,侧眼看她,轻飘飘的一眼。</p>
“你?”</p>
那音调,似笑非笑往上扬了扬,勾得她心痒痒,呼吸都屏住了。</p>
“对,我。”她还强装镇定。</p>
下一刻,他笑了,眉眼间带着风流云散的意味,“你不记得了?我在以色列就说过,祝清晨,你的脑回路有异于常人,我看不透。”</p>
他看不透她。</p>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至少她在他眼里,并非乏善可陈的那一类?</p>
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倏地笑出了声来。</p>
他明明没在夸她,明明说她脑回路不太正常……可她就是笑了出来,一声接一声,胸口有什么东西,烟花似的,砰地一下炸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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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写出了两个老司机……</p>
其实我本人是个小清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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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迎来很多新朋友,也感谢大家每章都撒花留言,这是我目前为止写得最艰难也最开心的一篇文,谢谢你们喜欢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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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每天都能在作者有话说里啰嗦这么一大堆哈哈哈,总之,早安,祝大家一天愉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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