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第一个星期一的上午是机关的例会。
和往常一样,手机调成振动,在会议室里坐成两排。领导负责讲话,我负责记录。剩下的人负责同意和点头。
三年前我到机关,一直到三年后,我仍旧分不清例会和例假的关系。分不清主任和主人的关系。甚至分不清部门和肛|门的关系。
我知道的是,例会和例假是每个月都要来的,主任是要当主人对待的,而对于机关的很多部门来说,跟人体的肛|门一样,都是负责出大便的。
其实我一直都是一个对生活抱有抱负的人,以前叫愤青,北京叫顽主,东北叫混子。后来也许因为我的人品问题,总是被生活报复。对我来说,在机关的每一天所展现的,就是一副臭皮囊而已。
我的本我,似乎一直在监狱里。
领导的讲话是一首漫长而平缓的摇篮曲,就像医院里测试病人生命体态的仪器。病人已经死了。仪器还在工作。嘟嘟的一条永远没有尽头的直线。
但是你需要记录成一条曲线。要有开场过程和结尾。并且要突出重点。要升华,要孕育,就像生小孩的过程。所以我当之无愧的成为记录员。因为没进机关之前,我最擅长的只有两点,一点是打架。另一点,就是吹牛逼。
会议开到一半的时候,我几乎已经记录完了整个议程。拿笔在草稿纸上画直线,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
我低下头掏出手机,小飞的电话。挂掉,继续划直线。没过两分钟,又开始震动,我看看领导,他还在孜孜不倦的喷唾液。低下头发现是大刚的电话,接着挂掉,这两位都是有了名的闲散人员。除了预约饭局再没有第二件事。
手机再次震动的时候,我知道有事了。
我猫着腰走出会议室,接通电话习惯性的问候了一声大刚和小飞的祖宗。
而后听到电话里一个女人闷闷的声音,“敖杰,我是你大嫂,你大刀哥今天提前释放了。”
很多年以后,我仍旧记着那时的感觉,就像一个死亡的病人突然苏醒,而后生命仪器瞬间波折起来。
2009年3月10号,大刀减刑两年,从某监狱提前释放。
开车已经闯掉两个红灯的时候,我才想起离开单位忘记了跟领导请假。我想起他孜孜不倦的嘴脸,想起我那孤零零的记录本,想起画满直线的草稿纸。
于是,我又他妈闯了一个红灯。
先开车到公园接耗子,他显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到公园门口的时候他已经站在那里,穿着工作装,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上面一定又沾满了猴子屎。
耗子以前一直和大刀在一起,大刀进去之后耗子找了一份公园的工作,以前一直喂野猪,为此我总是批评他,我说耗子你还不到三十就整天喂猪,真他妈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于是耗子拿两条中华送给园长,婉转的表示他想干一份和人打交道的工作。
领导很爽快,没两天就让耗子去喂猴了。
耗子说,妈的,真他妈不知道园长是怎么想的。
我安慰耗子说,没事,我们以前都是猴,你的愿望达到了。
耗子一上车嘴裏就不停的骂着,“真他妈不知道园长是怎么想的,我主动找他请个假,竟然他妈不批。”
我加大油门,说,“你不错了,我都没有请假”。
恩,耗子说。反正以后我也不用找他请假了。
为什么,我扭头看他。
耗子幽幽的说,我给他打了。
这时我才发现,耗子今天没有穿一身猴子屎的工作,他穿着一身黑西装,裏面有意见白的反光的衬衣。
我猛的想起来,大刀宣判那天,耗子也是穿的这身。
大刀服刑的监狱在周边县,离这座城市大概两个小时的路程,期间我接到不下十几个电话,都是在路上的通知。
他怎么出来的这么突然,之前都没有通知?耗子问道。
谁?我问耗子。
大刀啊。不是去接他么?
你怎么了耗子,我疑惑到,以前你只喊大刀叫大哥的,现在马上出来了怎么喊起名字了。
呵呵,大刀笑笑说,我们已经散了很多年了,就不要哥长哥短了。你还想大刀出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