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看见警笛闪烁的灯光了,警车开到哪里,哪里就是红蓝交错的光影。有一些大胆的围观者跟在警车后面开始往事发地赶来。
大刀还在不断的重复着快跑,我们快跑。而现实是,无论怎么跑,都不快。
小飞似乎没有了意识,耷拉着脑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正走在哪里。我和大刀脚步凌乱,越是想要离开这裏,就越是感觉有一种沉重的力量牵制着两个人的大腿让你无法移动,就像一场噩梦,你被某些事物追逐,想要逃跑,想要放开步子逃跑,可是你发现,无论你用怎样的意识想让自己清醒,想让自己回到现实,可是在一段恐怖的梦魇中,你总是原地踏步。
要么放弃躺在地上任人宰割,要么继续逃跑,选择原地踏步的残酷,就是这样。
后来我一直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选择放弃的,坐在地上,看着大刀,看着小飞,看着原明,然后看着警察向我们走来。这一场梦,不知是已经醒来还是仍旧在做。
似乎在原明站起来的那一刻,我就选择认了,认了原明这个本应该是兄弟的仇家,认了小飞这个一步一步走向深渊的兄弟,认了所发生的一切。
我和大刀搀扶着小飞,本来就不快的速度突然停止下来,呆呆的站在原地。
因为原明说,这次跑了就再也不要去见西贝。
我惊恐的转过头,看见一身是血的原明站了起来,手里又捡起那把刚刚被大刀踢掉的切菜刀。他还在往这边走着,试图还想追上我和大刀。身后是一片红蓝闪烁的警灯背景。
原明的声音很清晰,一字一句的,像把刀子插|进胸膛,像最后一枪。
大刀这时也完全慌了神,大声的冲我喊到,敖杰快走啊,快走啊!再不走就都完了。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是不是又在想黄继光邱少云,是不是又在想五星红旗。
警灯晃的我睁不开眼,可是目光就执意停留在原明身上,眼角涩涩的,又苦又疼。
大刀还在拖着小飞,想要走,我扶着小飞的肩膀冷冷的看着原明,看着原明手里拎着个菜刀像喝醉了一样一步一步的往这裏走。
原明举起菜刀,指着小飞,再次大声喊道,这次跑了就再也不要去见西贝,你他妈没种,没种!
这时大刀也站住了,他彻底拖不动不小飞了,因为小飞也站住了。
小飞仍旧耷拉个脑袋,什么也没说,但是我已经感觉到小飞搭在我肩膀上的胳膊突然开始用力。
谁都没有意念的时候,小飞挣脱了我和大刀冲了出去。原明也跑了起来。那也许是生命中最后极限的一点力气,你死我活的力气,没有意念的力气。比如圣斗士星矢,整个人快被打烂了,在敌人准备离去的时候还能站起来,并且牛比的说上一句同一种招式对圣斗士是没有用的,而后再用同一种招式把敌人打倒,就是这种力气。
两个人都爆发着类似于狼嚎的叫喊,响彻整个小区。我已经看见了警车的全貌,就在不远处一百米的样子。
大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抱住了头,不知道小飞冲出去之后,还能不能冲回来。
我突然很想念小飞的这裏睡发型,想念小飞一本正经的站在西贝家门口的样子,想念小飞一提起西贝的名字就脸红的样子,那种想念,就像是一个人死了之后才有的,想念。
于是我也冲了上去,并且很快超过了小飞。我不知道小飞和原明在这一瞬间有没有惊讶,但是我知道这对原明不公平,但是,这个世界,对于任何事的追逐方式,哪里有过公平。
其实小飞和大刀也不知道,在前一天,我也把之前买的那把匕首放进了裤子口袋里。因为是国产,并且二十元一把,简单方便,容易携带,是旅游防身打架自衞的首选。
这把在教室抽屉里尘封了很长时间的匕首终于实现了它自己的价值,并且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实现价值,并且刚一实现,就见了血。我也终于说到做到,说还给原明,就还给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