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大刀小跑着跑过了斗殴现场,这时已经是凌晨,天气依旧闷热,连风都吹的又闷又热,温度没有因为时间的变化而丝毫降低。大刀擦了擦汗,问我,敖杰,你说咱两个人要是走在路上,突然被一群人围住,你会害怕么?
我想了想,说,那得看情况,看年龄段,被三十岁以上的人围住我不害怕,被三十岁以下的人围住要考虑跑步跑的问题,要是被二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围住,我估计跑都跑不了了,因为腿已经软了。
大刀哈哈大笑,说,恩,我一开始总是觉得现在的小孩就是淘气了一点,因为从小太顺了,所以什么也不怕,不像我们小时候,害怕回家挨打,害怕被学校开除,自从小红来到我们的饭店,我才发现,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是闹着玩的,上次打五老板的表弟,小红叫来的那些人你注意了没有?
我说,当时很乱,我没注意,怎么了?
大刀回忆了一下,阴沉的说,敖杰你知道么,小红带来的那些孩子们,他们手里的刀,都是开了刃的,月光下都泛着光,如果那一刀要是砍在谁的脖子上,那么整个脑袋都会被砍下来。
一阵热风吹过,我打了个冷战,想起小红那天那张打起架来又兴奋又激动的脸,又有一阵热风吹过,我又打了个冷战。
大刀说,小红一开始是谁介绍来的。你对这个人了解么?
我说,是阿强吧,小红的原名好像叫李宏,因为长的漂亮所以别人才给他起了个小红的外号,我之前到是在吉光的台球厅经常见到他,听说也是很早就辍学了,本来在吉光的台球厅打杂,后来被阿强带到了饭店,虽说是在聚隆打工,其实就是赌博厅的马仔,是吉光的打手。
大刀点点头,说,我们饭店里像小红这样的孩子不止一个吧。
我说,是啊,还有小吕,小兰,小黄。
大刀说,妈的,快要凑成彩虹了。然后大刀便不再说话,似乎陷入沉思。
我说,大刀,不管怎么样,你的心不要那么重,你从监狱出来也有两年了,不要再让监狱的那种气氛影响你。现在这个社会,其实就是硬碰硬的社会,聚隆开了也快两年,虽然生意很好,但是你没有发现么,来这裏吃饭的有一半都是自己人,都是我们的人,还有一小半是吉光赌博厅的人,剩下的一小部分才是正常的顾客。所以,聚隆饭庄与其说是饭店,不如说是一个据点,就像我们小时候的工厂,你明白么?
大刀说,我明白,我记得小时候上数学课的时候老师说过,一个点是一个点,但是很多点加起来就成了面,你记得么,就成了一面。
我说,我草,你懂的还真多,成为一个面不好么?
大刀说,敖杰,你想过没有,我们现在做的是小生意,注册的是小企业,虽然偶尔打一下政策的擦边球,但是总体来说我们是以盈利为目的的,大家有钱挣,有酒吃,不被人欺负,不用昧着良心,这就已经算是成功了,但是如果这个点成为一个面,你想过会变成什么么?
我说,我还真没想过,会变成什么?
大刀冷冷的说,会变成黑社会。按照吉光现在的套路,以聚隆饭庄为点,加上赌博厅和台球厅,一旦再和老驴联合起来,那么很快聚隆饭庄就会成为黑社会据点。那时就不再是点,而是面。
我说,大刀,就算是那样不好么?无论吉光和谁联合起来,你不都是大哥么?无论我们以一种什么方式存活在这个社会上,你不还是以挣钱为目的么?我给你说过,现在的饭庄只是一个转折点,只要机会一来,很快我们就要进入一个新的时代,难道你真的满意现在的生活么?岁数越来越大,还要因为饭店的一点琐事和人家大打出手。还要每天接触一些像五老板的表弟这样的人渣,你能甘心么?我记得小时候看郑渊洁在书里说过,一个人,只有混到不用再见人渣的时候,那才算是真正混出来的时候。
大刀说,有道理,郑渊洁是谁?
我说,就是那个写舒克贝塔的家伙。
大刀说,舒克贝塔是谁?
我说,就是那个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舒克开飞机的舒克,贝塔贝塔贝塔贝塔贝塔贝塔贝塔开坦克的贝塔。
大刀哈哈大笑,说到,原来就是那两只老鼠两只老鼠啊,一只没有耳朵一只没有尾巴,对么?
我擦了擦汗,说,对,对。
大刀回归正题,正色到,不管怎么样,我希望兄弟们都能平平安安的,钱可以一直挣,能用钱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但是命只有一条。死了就没了。即便有一天我们也走上了发展组织的道路,也要组一条干干静静的道路。而不像那些其它的道路。
我说,什么是干干净净的道路。
大刀说,敖杰,你知道为什么我到现在也没纹身么?
我说,你是不是怕疼啊。其实我挺喜欢纹身的,挺喜欢吉光胳膊上的那条鱼,看着就有食欲,只是我有工作,不方便而已。
大刀说,我在监狱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满身纹身的家伙对我说,其实,纹身是一门艺术。我特别喜欢这句话,身体是自己的,在身体上留下一枚漂亮的记号其实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我说,那你怎么不纹?
大刀说,因为现在人们已经美丑不分了,你没看网上那么多炫耀自己的照片么,一群人,带着金链子,描龙画凤,后面是一整床的人民币,旁边放着砍刀,放着手枪,你说,这些东西到底有什么可炫耀的?
我脑子里顿时浮现了这种画面,我说,大刀,那都是乡镇县的思想,都是农民伯伯灌庄稼的东西,这些东西,不提也罢。
大刀点点头说,倘若那就叫黑社会,那就叫组织,那就是社团,那么我宁愿守着聚隆饭庄一辈子当一个小老板。
我说,大刀,你也别想太多,只要你能放下包袱就好,开开心心的,抓紧准备你的婚礼。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大刀一想起自己的婚礼就轻松很多,点了一根烟,说,你大嫂等了我这么多年,我得抓紧让他修成正果。
我说,对,所以你最近就什么也不用管,平平安安的,有什么事就交给别人来办。
这句话刚说完,我和大刀的手机同时响了。看手机的时候我顺便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半。
我说,大刀,我收到一个短信,你也是短信么?
大刀说,是啊,这个点了不知道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