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还念垃圾(1 / 1)

伪古惑群体 马敖杰 1513 字 2个月前

周围有过短暂的安静,画面都是虚幻的,人仰马翻,人声鼎沸,摩肩接踵,门庭若市,奔跑的,抓捕的,横躺在地上的,正努力往起爬的,带着手铐的,正被带上手铐的,趁乱逃跑成功的,相互搀扶着上了救护车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景象吧,但是这些景象都是没有声音的,只有凌乱的画面,周围一直很安静,就像原明那样,安静的站在那里,嘴角似乎有浅浅的微笑,原明和西贝回来的这些年,大家和原明也有过相遇,但彼此就像从未认识,隐隐的仇恨一直都埋在心裏,即便是聚隆开张时候西贝到场,也只是当做一个最普通的客人,没有丝毫冰释前嫌的迹象,大家虽然存活在同一个城市里,即便我呼吸的空气很有可能是你刚刚吐出来的二氧化碳,但内心的深处,敌人,就永远是敌人。而这个敌人就这么静静的从金良的车上下来,静静的看着大家,大家也都静静的看着他,从年少的第一场战争之后,我就从未像现在这样如此仔细的观察过原明,这么多年,原明也没有什么变化,还是以前那么干净,穿着西服,裏面是白衬衣,带着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就是头发以前短了很多,似乎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只是剪短了头发。

在这一片安静中,我突然在想,到现在为止,垃圾已经死了多少年了?这个问题还真的很难,让我一时想不起,大家似乎也有很多年没有再去垃圾的坟头上坐坐了,那一年垃圾被火化,他的母亲带着所谓的赔偿款和垃圾的骨灰盒第二天就回到了老家,在距离A市很远很远的小山村里。垃圾死后的几年,每年大家都会抽时间去垃圾的坟头上坐坐,也不分时间,有时大家一起去,有时两三个结伴去,到坟头上给垃圾点根烟,再往旁边给垃圾倒瓶酒,大家说说话,扯扯淡,汇报一下最近凄惨的情况,再畅想一下大家死后重逢的时间。垃圾的坟头很偏僻也很干净,没有太多杂草,包括垃圾的这个村庄,也很干净,整齐的院落和错乱的羊肠小道,大家有时会感慨,垃圾的母亲又是何苦,非要跑去城市,经历一场又一场的磨难,最后和她的儿子沦落个阴阳相隔的下场。

有时去垃圾坟头串门的时候会赶上下雪,整个安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坟头上方的阴霾天空下还会有几只鸽子飞翔,大家站立在垃圾的坟头前,背影就会显得很孤独,在我和小飞的心裏,一直觉得垃圾是一名战士,因为战火已经烧到了家乡,所以垃圾是背着枪奔赴了边疆。最后的死,也是死在了战场上。而这时的天空依然阴霾依然有鸽子在飞翔,再没有人能去证明那些没有墓碑的爱情和生命,而这时雪依然在下那村庄依然安详,垃圾的背影就这样慢慢的消失在白桦林,或许他没有死,只是迷失在远方。(白桦林,像偶像朴树致敬。)

也不知从哪一年开始大家慢慢的忘记了去找垃圾串门的事情,甚至喝酒的时候也忘记了往地上给垃圾倒上一杯的事情,这些一直被我们习惯的事情,就在习惯中,被大家习惯的遗忘了。这一忘,就忘了很多很多年。时间这个东西,实在是太强大,强大到可以抚平你内心任何一道深刻的伤口,甚至强大到可以遗忘仇恨的地步。没有人能够抵抗,也无力抵抗。

金良回来的第三天清晨,两辆平治和一辆宾利停到了垃圾家门口,金良站在垃圾破烂不堪的院子门前,看到院子里堆积着很多破烂和垃圾,我想这应该就是垃圾母亲目前从事的工作,而之前凑给垃圾母亲那些足以让她过上小康生活的钱,我想这个老人在失去了儿子之后,也不会再有丝毫消费的欲望。她能过的就只有目前的生活,目前这样一切都是将就的生活。金良站在院子门口,喊了三声妈,才有一个白发苍苍的女人拄着拐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垃圾的母亲这时应该也只是六十岁年龄,可体貌特征已经呈现出随时会老死的状态,金良走上去,搀住老太太的手,大声说道,妈,我回来了。老太太顿时老泪纵横,摸着金良的脸,喊道,宝子,(垃圾小名)你回来了。

所有影视剧里的情节,其实在现实中都发生过,当然,这裏要排除那些一个人杀掉鬼子一个连队的抗日题材。

这天大刀吉光和小飞并没有到场,没有到场是因为拒绝到场,拒绝到场是因为这天原明在场,我和大刚这时的立场很微妙,一路上彼此无话,只是起个带路的作用,一行人再次站在垃圾的坟头前,原明也站在垃圾的坟头前,什么也没有做,没有点炮,没有烧纸,没有倒酒,没有抽烟,几个人就这样愣愣的站在垃圾的坟头前,后面站着一群黑衣男子,有金良从北京带来的,也有原明公司里的员工。大家都是面无表情,这样站了半个小时,原明也没有动作,我很害怕原明突然跪下来,对垃圾说对不起,我很不希望原明这样做,因为有些事情,不是谁想挽回,就能挽回的。还好原明似乎也是这么想,做了就是做了,没有回头的余地,现实就是现实,也没有选择的机会,无论是阴差阳错还是别有用心,有着血海深仇的两拨人,现在就站在一起,站在血海深仇的牺牲品面前,站在最无辜的垃圾面前,各自沉默,各怀心事。直到金良喃喃的说了声,我们走吧,就这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和外省帮的决战最后以大黄全军覆没告终,大黄被批捕,手续走的很快,半个月的时间就从看守所到了检察院,案宗有半人多高,A市几年来没有破的悬案有一半也安到了大黄的头上,罪名各式各样,涉嫌黑社会活动,非法持有枪支,贩卖毒品,容留吸毒,开设赌场,放高利贷,垄断经济,收保护费,组织逼迫妇女卖淫,拦路抢劫,寻衅滋事,轻重伤害,随便那条罪名都够大黄喝上一壶。涉嫌人数达五十人之多,还有周边几个派出所的所长以及县政府的两名副县级干部,这些人大部分被判了重刑,无罪释放的也被遣送回了户籍所在地,整套案卷执行下来也就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因为大黄的手里并没有人命案,于是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并没收了个人全部财产,被移送重型监狱半年后,大黄因为在监狱里和人械斗被棍棒击中后脑死亡,大黄死的是有意还是无意,这就不得而知。至于小黄,因为被活埋后得了严重的癫痫,基本上丧失了生活能力,被判处缓刑,送回了东北,再也没有了这个人的名字,外省帮的聚集地东北一家人被政府拍卖,当然没有拍卖给外人,在原明的远程操纵下,低价给了钢叔,这样钢叔再次垄断了国道周围的大车生意,解决了内心最大的心病,成为A市里名正言顺的最大龙头,当然,在成为龙头之后,金良和原明这两个关键人物,钢叔的心裏是非常有数的,或者说,钢叔也是招惹不起的。

大黄彻底被瓦解后,大虎也从外地回来,五虎帮也正式从山村回到了A市,在A市郊区仍旧开着仿各种名牌的假冒伪劣工厂,只是这时的大虎,已经成为金良的幕后部队。

在这段结束战斗的期间中,在各自去医院治病修养的这段时间,大家已经明显的心照不宣,或者说,各自已经明显的心怀鬼胎。老驴和吉光这两个人,成为集体聚会中大家的最大心病,两个人之间的见面也成了典型的国家元首会见时的情景,客气到要用你好和再见沟通的地步,越是这样客气,就越是无法再回到过去,而两个人的背后,也迅速拉起了自己的队伍,老驴之前的投资在大黄事件之后迅速得到了回报,一切顺风顺水。拉贷款搞融资,手续都是各个行长亲自批,钱就像不要钱似的放给老驴公司,之后手黑康复,拉着老驴和钢叔正式合作,三个人黑白联手,使得老驴的钢铁有限公司瞬间发达,几乎垄断了A市不到一半楼盘的螺纹钢及圆钢的供应,老驴紧接着一鼓作气,靠着各种贷款和融资涉足到钢叔名下的娱乐业,包括BOX酒吧和东北一家人,钢叔在经历了东北帮的事件之后,也萌生了退休的打算,加上有手黑这个生死兄弟在一方配合着老驴,干脆就让老驴放开了手脚,一时间很多娱乐业和房地产的事情都是老驴在插手,而这个时候,最强烈的拆迁之风,终于刮到了A市,大拆促大建的口号逐渐进了大街小巷,尤其是进了各种城中村里,而对于老驴来说,他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