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衞赢心中的羞恼快到达极限的时候,蔡邕这才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进来后,也没跟衞赢打招呼。径直走到主位上,跪坐好。
这才扫了眼衞赢,笑问道:“不知衞先生上门,有何事寻老夫?”
衞赢心下越发恼怒,你蔡邕这是明着装糊涂。前日说好了的,今日谈两家儿女亲事。
心下恼怒,但衞赢面上却是勉强一笑,举拳道:“伯喈为当朝司空,忙碌之下,忘记属常理。”说着,衞赢小声咳嗽了下,提醒道:“前晚为儿女事计,我与伯喈相谈甚欢。”
“那是啊?老夫考虑好了。”蔡邕恍然,笑着道。
“不知我家次子衞语,可配司空长女。”虽然觉得越来越不对劲了,但是衞赢还是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与蔡邕可是老交情了。
“不知你家二郎可否聪慧。”蔡邕问道。
衞赢心下更见疑惑,这问题蔡邕前晚问过了的。
但衞赢还是回答道:“聪明伶俐,三岁读书,五岁能诗。”
“不知你家二郎相貌如何?”蔡邕再问道。
“面貌尚可。”这还是前晚问过的问题,衞赢心下觉得不对劲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道。
“那不知你家二人健康如何?”蔡邕问了一个前晚没有问过的问题。
衞赢的面色当即大变,终于知道蔡邕为什么会怠慢他,又问一些奇怪的问题了。他家次子衞语身体羸弱,很多人知道。
但他清楚的知道蔡邕的性格,清幽淡雅。一般不会关注这些事,就算是知道,也会一笑而过。认为是传言不可信。
还有一点就是,衞赢仗着自己与蔡邕关系甚好,年少相识,交情莫逆。至少,蔡邕认为是交情莫逆。
根本惧怕,有人对蔡邕说三道四。
但现在蔡邕的态度,明显是不满了,乃至质问。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哪个环节出错了?
有谁在这件事上,嚼舌根。衞赢心下把那个嚼舌根的人骂了个半死,不过也没想到曹禅的身上去。
堂堂大将军,岂会过问一个小女子的亲事。这不符合常理。
衞赢当然不知道,蔡琰虽小,但其文才,被曹禅仰慕了无数年。对他儿子衞仲道深以切齿。
当然会过问。
不过衞赢的面皮功夫到是炉火纯青,大变之后,立刻就恢复了正常,举拳道:“稍微有些羸弱,不过经过这些年的调理,已经好上了许多。用不了几年,必会如常人一般。”
衞赢既然肯定了蔡邕已经知道了一些事,再说谎诓骗蔡邕实在是太蠢,还不若大方的承认。获得对方的好感。
此时,衞赢心下的那点恼怒早就没了。既然知道了蔡邕为何怠慢他,那就好办了。事出有因,就能解决嘛。
衞赢是商人,有些不懂得叫开诚布公。
若是衞赢早早的知会蔡邕一声,他次子衞语聪明伶俐,相貌上乘,只是身体有些羸弱。但能治好。凭蔡邕与他的交情,蔡邕的人品,岂会反对?
现如今,曹禅已经插入了一脚。让蔡邕先入为主衞赢乃货真价实的小人。这印象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能反转过来的。
“哼,人命在天。先天已经不足,何以言他?你一口断定数年后能治好。老夫岂能信你。吾家好女,岂能嫁汝犬子。滚吧,以后老夫与你恩断义绝。”衞赢正思虑着怎么化解这个误会,却不想蔡邕的面色一下子变得铁青,豁然站起,怒声喝骂道。
蔡邕性情虽然清幽,但性格却是耿直无比,有恩不忘,小仇小怨也能一笑而过。但此事却关乎他宝贝女儿的幸福。还有最可气的就是眼前这衞赢瞒着他次子身体羸弱。再加上曹禅一番良言。
蔡邕只觉得此人恶毒,实在可恨。
之所以只是赶走,而不是当场发作。是因为蔡邕知道曹禅正寻机会收拾此人,蹦跶不了几日了。
与他纠缠不休,反而坏事。
衞赢当然不这么想,他急于与曹禅亲近。又投门无路,唯有蔡邕这关系可以与曹禅接近。
怎么会轻易放弃。
就算是蔡邕这句,吾家好女,岂能嫁汝犬子。也没有赶走衞赢。
反而让衞赢急了。脱口而出道:“伯喈兄勿怪,我非是只次子仲道一人。我长子衞论,虽然才思平凡,但也是相貌上乘。身体平常。可配伯喈之女。”
说出这话的时候,衞赢心下就悔了,肠子都悔青了。
一下子把商人讨价还价的架势给拿出来了,忘记眼前的人是当朝司空,就算不是司空,眼前之人也是海内大儒。是清贵人物。不是商人。不是吝啬的商人。
果然,蔡邕闻言大吼道:“滚。”胸口急剧起伏,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先拿身体羸弱的次子来求亲。再接着拿身体健康的长子来求亲。
荒唐,简直是荒唐。他女儿是货物吗?
蔡邕自读书,修身养性以来,头一次这般恼怒。几乎用尽了力气大吼出来的滚自如同狮子咆哮。
滚滚。
衞赢还想狡辩。但管家却闻声带着一队士卒走了进来,恼怒的看了眼衞赢,对着身后士卒吩咐道:“架走。”
“诺。”什长应诺一声,一小队士卒立刻上来,不理会还想张口狡辩的衞赢,如狼似虎的把他架了出去。
说是架其实跟拖也差不多了。
堂堂衞赢,河东衞氏族长,平生第一次遭到了这样的待遇。清贵之家不是商人能够轻易插足的。同理,清贵之家,如蔡邕讲的不是钱,而是交情。衞氏钱再多也买不回来蔡邕的心。
“大人,您没事吧?”眼见衞赢被拖出去,管家这才小心翼翼的上前问道。
他其实很早就在门外听着了,途中知道事情不对,立刻去带了曹禅布置在这边的士卒,以备不时之需。
因此,蔡邕才咆哮而出,滚。他就带人闯进来了。衞赢一点狡辩的机会都没有。
“乏了。”蔡邕的脸色一片通红,气喘吁吁。许久也没有平息下来。道了一声,就转头去出了偏厅。朝着卧室而去。
管家赶忙跟上,扶着蔡邕。
蔡邕与衞赢的关系,却是断了。再也续不来了。
第二日蔡邕连早朝也没去,而是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了曹禅的府邸。
“司空这是?”曹禅的身体好一些了,能坐起身了。休息几日后,也该差不多了。却被蔡邕的脸色吓了一跳,问道。
蔡邕脸色蜡黄,似乎一夜未眠。
“大将军昨日言,对老夫那独女甚为喜爱。老夫想把她以后的婚事托付给大将军。”蔡邕举拳道。
这是蔡邕想了一夜的结果,他是怕了。怕再遇到个衞赢,稀里糊涂的把女儿给嫁出去了。想了一夜,想起曹禅这般关心他女儿的婚事,又说过甚为喜爱这句话。
蔡邕干脆就把蔡琰托付给曹禅得了,反正蔡琰也在曹府住了一二年了。曹禅应该是当妹妹看的。以兄嫁妹。不算什么。
何况,现如今曹禅何等人物。当朝大将军,实在是前途无量。让他把关,蔡邕放心,没准还能吃点便宜。
曹禅相中的人物,岂能差了?配蔡琰肯定不差。
这就是蔡邕的想法。他是怕了,又一个独生女,放心不下。全赖在曹禅身上算了。
曹禅难得老脸一红,他甚是喜爱,可不单单是喜爱。不过,曹禅也不回绝,反而乐意的很。他也怕蔡邕再起心思把蔡琰给稀里糊涂的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