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起因没什么特别的,属于古往今来种种阴谋所为目的中很常见的一种——古有曹操挥百万雄师欲谋江东二乔,那么今天也不会少了几个青皮为了人家的漂亮闺女来玩一次“双簧儿”。
前面说过,人云薛定谔这辈子最大的福气就是讨了一个持家的婆娘,生了三个漂亮的闺女。薛家的大闺女前几年已经嫁给了外村一户颇为殷实的人家;二女也由薛定谔收了两万块彩礼,许给了乡里一户三十老几的光棍儿;唯独他家的三女还尚未许人。
说到薛家的三女,那十里八乡的人都会竖起一只大拇指,言到真是个好闺女!不但人长得漂亮,更是有文化的人哩!薛家三女是全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娃儿,真是应了一句老话,叫“山窝窝里出了一个金凤凰”。
这样好的闺女,谁人不想娶回家里?于是薛家最小也是最漂亮的三女变成了十里八乡的小伙子们的梦中情人,更是“二狗子”这个同村的青皮的终极目标。
他早就想抱着薛家三女那漂亮的小娘皮躲在家里的炕头上大吃大嚼。但,二狗子终究只是个青皮,家里勉强温饱,决计拿不出令薛定谔心动的彩礼钱。所以二狗子这点花花肠子只能老老实实的收在自己的肚子里。
然而这样的事情是瞒不住的,因为他有一帮子狐朋狗友。三五人几口小酒下肚,二狗子便把不住嘴门子了。
酒是个好东西,可以解忧;可它又是个坏东西,也会让平时里老实巴交的人生出许多冲动——二狗子不是个老实人,酒精上头再加上身边的几个狐朋狗友一吆喝,幺蛾子就这么出来了。
薛定谔不是时常在二狗子这边赌钱么?行!可就有了可以操作的基础。二狗子一伙儿都是混社会的青皮,指望他们做成什么大事不大可能,但要说耍点小聪明害害人、双簧敲诈,那可是他们的“本职业务”。
所以几天后,当薛定谔再次出现在二狗子的贼窝的时候,他愕然而狂喜的发现,貌似幸运女神的小内裤忽然从天而降落在了他的头上,那一晚他竟大杀四方,赢得盆满钵满。怀里兜着几百大元,薛定谔头一次觉着自己的人生如此的有意义。
赢了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当晚薛定谔打了二斤散酒,提了一斤花生米回家让婆娘侍弄好了痛痛快快喝了一顿。心情如此舒畅的他,自然是将耳边婆娘那隐隐担忧的劝解听进心裏。
于是第二天,薛定谔也不下地了,一整天都在家里琢磨今儿再继续“大杀四方”……黄昏了天还没擦黑,心裏痒挠挠的薛定谔便急匆匆的走向了二狗子的小院……
大杀四方。
第三天,又是大杀四方……薛定谔腰杆子从此硬了起来。
然而他的腰杆子终究没能硬起多久——就像是吃了劣质春|药一般,意识的欢愉和舒畅埋伏下的更大更深更令人痛苦的隐患——无知无觉的薛定谔在二狗子一伙青皮的网套中越陷越深,并且最终也没能从逐渐收紧的罗网中挣扎出来。
于是有这么一天,薛定谔愕然发现自己的运气到头了。那一晚,无论他怎样赌咒,怎样默念“观世音大慈大悲”,结果都只是徒劳。那一晚,薛定谔将之前从这裏赢走的红票子又统统输了回去。
然而事情没有就此结束。经历过“大杀四方”的喜悦之后,薛定谔再也忍受不了一文不名的状况。耳边又是青皮们故意的冷嘲热讽,薛定谔只觉得热血上头,一发狠咬着牙借了青皮们主动提供的贷,继续赌了下去。
……当最后一张红票子离他而去的时候,他傻了。
青皮手中那按着鲜红手印的借条在薛定谔看来是如此的惨白,他不识字,但并不代表着他不认识那张欠条上的那个大大的数字“1”,还有它后面跟着的四个同样大的“0”。
一万块,对于生活在城市裏面的人们来说,算不得一个如何大的数额;然而压在薛定谔这山沟沟土生土长的苦哈哈身上,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二女许人时收的彩礼全数交给了在外上学的三女带走,此时薛定谔那土窝里,还真没剩下什么。他只能苦哈哈的搓着一双粗糙的手,低眉顺眼的和这帮子青皮说着好话。青皮们翻脸不认人,之前还堆着笑脸一副“好兄弟”的模样,此刻一个个又拉下脸来,粗声粗气的要薛定谔赶紧还债。
天边的落日滚红,映得西方一边昏黄。这幅光景叫某位诗人看到,多半会大发感慨、说不定还会摇头晃脑的吟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然而在薛定谔看来,这幅子“天边落日图”便如同村西头那患着尿血症的老吴头夜里一泡尿撒在了白床单上一般,红红黄黄的,除了令他感到无比烦躁以外,便再没有什么意义。
他的身子佝偻着,仿佛被扛在肩上的锄头压得直不起来似得……然而压弯他的腰的不仅仅是肩头那挥了一辈子的锄头,更多的是因为前些天背上的巨额债务。
青皮们终究没有松口,对于薛定谔来说属于“天文数字”的一万元债务不曾有半分缩减。薛定谔恬着老脸给青皮们散了好几圈烟,最终也只换回那帮家伙一个“好心”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