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堂的前院依旧是熙熙攘攘,达官贵人往来不绝。
程晋州觉得,圣堂的生意之所以这么好,除了高雅豪贵的装修,适合的顾客群体,以及相当好的声誉与诱人的奖品以外,地利的原因也很重要。
这裏是最靠近宫城的赌博点,事实上,官方允许的赌博场所,皆被限制在了楼庆坊。与那里相比,圣堂所在地不仅更靠近市中心,而且少了太多的竞争,所以哪怕他们不向客人提供美女和美酒,又使用异常业余的牧师,且不断宣扬圣教云云,依旧吸引了无数人前来玩乐,从而大撒金钱。
程晋州轻轻的别上自己的星术士徽章,毫无阻碍的从正门走了进去。
大夏朝的地位歧视无所不在,即使是富商,想要进入圣堂亦需要开具一些证明材料,官员们则要看级别和地位。
能够畅通无阻进出的,除了圣堂本身的成员以外,就是贵族和星术士了。
当然,大多数情况下,人们是不会将星术士单独罗列出来的,他们的人数太少,以至于很少遇到。
穿过不大的门庭,站在罗马式的立柱下,就能看到大厅里的景象。
宏大的大理石赌桌,柔软的地毯,笑容满面的牧师荷官,唱着哈利路亚的神父,昂贵的彩色玻璃,赌场的整体环境,与他上一次来几乎没什么变化。
但细细扫上一遍就能发现,21点的赌桌竟然多了两张。
正准备坐上去的程晋州心中一凛,立刻决定站在旁边观战一会。
赌场增加赌桌,可不是寻常的事情。即使以宗教传播为主的赌场,当赌博这个事实存在的时候,就注定了庄家是要赚钱的。
哪怕是福利彩票或者更好听的名字,其本质都会让它张开血盆大口,露出尖锐的牙齿,在赌客身上慢慢的撕扯——国家彩票的别称是“无痛税收”,由此可以想见它的真面目。18世纪的大陆议会就曾通过发行彩票筹集了1000万美元的资金,用于美国革命,因为他们反抗英国殖民者的主要理由就是抗税,故而需要让税收的面目更模糊一些。事实上,能够让人们记住这次征税的,是之后使用这笔钱建立的几所大学:哈佛,耶鲁和多特蒙德大学。
正常情况下,赌场会灵活的调整各种赌局的数量和比例,从而维持赌场的利润率,例如拉斯维加斯的大赌场,老虎机的反现率会达到98%,而加油站的小机器则往往只有50%,中国街机厅的苹果机能有30%就要谢天谢地了。
但不管怎么说,赌场调整赌局的基础,都是基于盈利的,增加了21点赌桌,是不是意味着圣堂掌握了21点的技巧?——程晋州目光灼灼的看着赌桌上的牌局。
发牌的牧师大约认识程晋州,但正在发牌期间,他只向程晋州笑着点点头,就投入到了狂热的21点世界中。
仅仅是发牌,就让程晋州看出了其中蹊跷。
首先是下靴牌没有了。一局结束,荷官很猥琐将的全部剩余的牌合并在了下一副,然后到第三副的时候,重新更换。基本上使用这一招,就能为庄家赢到5个百分点,已经超过了老虎机的赢利点,在巨额资金流动中,这是非常可怕的。
接下来,荷官又开始变化式的增加牌的数目——看到这裏,程晋州已经是哭笑不得。
哪怕是在后世赌场21点最艰难的那段岁月,大约七八十年代的时候,赌客用数学赚钱时,赌场的应对方法也不过三种:请赌客离开,关闭21点牌桌,增加发牌的数量。
谁能想到,圣堂竟然想到要不断改变牌的数目,有时候一局从3副牌开始发,有时候一局是从8副牌开始发,简直是闻所未闻的玩法,要是在拉斯维加斯,这样的赌桌根本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光临。
但在圣堂的大殿中,因为种种原因,逆来顺受的先生们依旧络绎不绝。
大多数人之所以会来圣堂,不过是为了让钱在牌桌上流动一下,从而变成筹码罢了。他们的要求越简单,圣堂的做法自然越过分,就像是一切垄断性质的集团和政党。
程晋州微微摇头,绝了从圣堂手上捞钱的念头。他有大把的概率公式可以拿出来。只要身体能够承受星阵,那么刺刻星阵的一点点支出,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这一点,却是与其他星术士大不一样。
要是普通的星术士也敢直着脖子,想要什么星阵就有什么星阵,星术士们就不会喊穷了。
星术士的世界里,一名星术士就像是一家航空公司,他们的市值很高,营业额很高,但支出同样高昂。他们需要不断的刺刻新的星阵,更会经常因为数理方面的新认识,而更改旧的星阵,就好像航空公司要不断的购买新飞机,维修旧飞机一样。对于大多数的星术士来说,假如他们放弃向更高的星术平台攀登,那么想要赚钱亦是很容易的——如同公司董事放弃继续发展,直接出售公司或者停止购买飞机,那在短时间内,的确可以赚到不少的盈利。
然而,除此以外,一名花钱如流水的星术士想要存些钱下来,除了自己要努力之外,真得希望有个好年景,牛羊狗猪都肥了,豺狼才好在村子里打猎。
程晋州大约永远都难以理解普通星术士们的想法了,就像穿越之前,他不能明白为什么会有如许多的学生,前仆后继的向硕士、博士冲刺——虽然中国研究生教育是除了研究以外什么都教的,可那也不意味着他们的教育速率会超过社会。
低矮的舞台上,李中神父的哈利路亚依旧高亢有力,自穹顶而下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尽皆洒在了神父和唱诗班男童身上,将他装点的犹如色彩斑斓的异界维纳男——失去了翅膀和失去胳膊一样痛苦,浑身彩光和浑身彩绘一样引人瞩目。
又是一局,坐在程晋州右前方的男人,在15点的时候要牌得到一张7,爆的非常令人气愤和理所当然,直接摔牌起身。
看他的模样,辛亏是在圣堂,要是外面的小赌场,想必早就呲里哇啦的叫起来了。
圣堂为了规避算牌的风险,基本将正常的21点发牌规则改了个遍,程晋州也没心情重头研究,刚想移动脚步,却被眼疾手快的牧师叫住,笑道:“星术士大人。”
整桌也就程晋州一个星术士——夏京的富商多如牛毛,贵族的数量大约等同于牛,星术士的比例相当于得了疯牛病的牛——小程同学耸耸肩,露出一个疑问的表情。
“星术士大人上次的表演令人称奇,再来一局试试?”荷官牧师用牧师式的语调温文尔雅,内容却与荷官的工作很不相称。
圣堂的牧师也有相当于普通官员的地位,等于是宗教式的贵族。他们犹如老北京的满清爷们,别看干的是服务员的工作,腰里系的却可能是红带子,黄带子。程晋州也不想得罪哪位牧师,依期所言坐了下来,顺手将兑换的几个筹码丢在桌上。
圆形的六个牌子,代表6000两银子,比他上次来时玩的还少。牧师一愣,一面发牌一面笑道:“星术士大人此次是来消遣的?”
6000两银子,要想赢到足够兑换星阵之类的东西,是很不容易的。星术士们前来兑换星阵的时候,往往一次性准备十万两银子以上,换成泥码分别押注一次,虽然免不了损失些,总的结果尚算不错。
程晋州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说什么,只道:“是准备随便看看。”
如果21点能让他继续玩下去,多兑换一些钱来试试,自然是最简单的选择。但既然21点已经不能保证胜率,程晋州对赌博的兴趣就锐减了。
身家1600万的人,自觉与不自觉之间,他都显的更有自信,换言之,拿出一点概率的东西来,算不得什么。
圣堂在概率方面的发展,可谓是基础之基础。如果换了21世纪的正牌子数学教授来,忽悠世界两三百年都没问题。现在的程晋州,就不得不期待某日,戒子能掉些东西给他。
程晋州丢了一个100两的筹码在奖池,心不在焉的看了一下牌。
勉强来说,8副牌切掉一半,再给他足够的时间,做到持平应该是可以的。但随意变动的牌数,可就麻烦多了。假如是在21世纪,自然会有先生们去仔细研究,程晋州却是半点兴致都没有。
台上的哈利路亚,再次换成了唱诗班男童们的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