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宗阙将他再往上扶了些道,“先吃东西。”
潋月:“……”
他说了对却不说决定为何。
小龙果真是学坏了。
一碗鱼羹吃完,宗阙在他身后垫了软枕后将人放了下去:“先坐一会儿再睡。”
“唔。”潋月看着他出去,趴在软枕上略微打着哈欠,看着指上的红痕微微消散。
发情期啊……小龙难得热情,可不是由着他玩。
……
烈阳高照,已是到了秋日,日头还是毒的让人发晕。
有脚步声匆匆穿行在丛林之中,一只箭从林中穿过,射在了肥硕的兔子身上。
“厉害啊,刚!”有着浓重口音的男声响起,拿着弓箭的男人拨开了浓密的树枝朝着那处走了过去。
“远远就看见它了。”另外一个穿着麻衣的男人靠近,手上同样提着弓,虽然看着有些简陋,可是其上的弦却上的很紧,他们的背篓里也有几只猎物躺在其中。
两个人到了近前,却只看到了落在枯叶上的血迹。
“跑了!看来那一箭扎的不深。”刚看着血迹道,“应该没跑远,追,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够抓一窝。”
“走!”另外一人跟了上去。
两人在树林之中一路顺着血迹穿行,却听到了天空中传来的鹤鸣之声。
两人抬头,那一双白鹤盘旋于高空之中,身形修长而优美,在碧空之中极为吸睛。
“刚,那不是贵族老爷养的鸟儿吗?”一人眼睛亮了。
“可不是,能换好多钱呢。”刚捏着弓也有些激动,“可是咱们这箭可射不到。”
“什么射到射不到,这种鸟当然得抓活的,才能卖出好价。”那人紧紧盯着天空,判断着方向道,“这是一对,说不定会有蛋,走,去设陷阱。”
两个人一拍即合,当即朝着那鹤影所在的地方跑去,越过了这座山岭,已见那波光粼粼的湖泊:“这里还有这么大一个湖,之前都没来过这儿。”
“这离家可远着呢,今晚可赶不回去了。”刚跟他一同下了山坡,一起压低身形在树林之中穿梭。
水汽已近,鹤影在天空中盘旋,两个人在碰到木屋时齐齐低头,对视了一眼绕了过去,本打算打量那仙鹤落脚之地,却皆是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湖畔柳枝轻晃,仿佛一片仙境,可是在那地上却有一条极其粗壮的巨蟒盘在那处,粗处便有桶粗,身形极长,若从山顶看,恐怕都能看成是黑土组成的小路。
可那又的的确确是一条蟒,一口便似能吞下一个人,大的让人肝胆俱裂。
而在那巨蟒盘着的身体里,两个人齐齐看见了一抹白影,白衣如雪,墨发散落,眉眼如画,只看侧脸便恍若仙人降世,可他被那蟒束缚住了腰身,几乎提起在半空之中,眼看就要被吞了。
“你疯了?!”刚吞了一口口水,拉住了旁边的人小声道,“快走,它现在有食物还不至于注意到我们,那一个人可不够它塞牙缝的。”
那人惶恐的点了点头,转身时扭头,那一身圣洁的仙人似是扭头看了过来,好像是在求援,可那蟒似乎还在收紧,更是好像看见了他们,吐了吐蛇信。
这是蛇探路的标识,两个人心脏猛跳,头也不回的往来路跑去,即便满头大汗也没有停下。
他们的身影消失,草地上的美人捧住了那巨大的蛇头,在上面亲了亲笑道:“玄明明生的这般好看,瞧把他们吓的。”
宗阙吐了吐蛇信,在那手勾动时蹭了蹭他的脖颈,勒紧了他的腰身:“别乱动。”
“你看我哪儿敢乱动?”潋月笑了一下,蓦然伸手抱住了他的头,“你瞧主人像个听话的吗?嗯?”
因为他的不听话,身上自是又被缠了一圈,两只鹤高高飞于穹顶之上,无一敢下来。
……
猎户逃离,汨地穹山谷中出了一条巨蟒的事也传了出去。
“听说那条蟒有水缸粗细,一口就能吞数人!”
“那两个猎户在见他的时候,已经在吃人了,连仙人都能吞下。”
“可不是,那地方听说尸山血海的,全是骨头。”
“据说那蟒吃人的时候不是吞,那是一口气直接吸进去的,一次能吸七八个,那地方的人都被吃绝了。”
“太可怕了,得请巫来吧。”
“巫都被吃了。”
“王族据说正招人打算屠蟒呢,没人敢去。”
“什么蟒?”一执剑之人拦住了过路的人道。
路人上下打量,见他一身布衣,连剑都被布层层裹起来时道:“你这样的还是别猎蟒了,那蟒可凶的很。”
“他这样的怎么……”与剑客同行之人抬了一下帷帽,话语出口时却被同行之人顶了一下,路人的面前则被递过去了几个钱。
先前的剑客道:“劳烦您告诉我们一下地点。”
“行吧。”路人接过了那几个钱道,“就是汨地的穹山谷里据说出了一条巨蟒,吃了好多人了,很多巫和王族派出的人都死在那里了,我也就知道这么多,其他的不知道了。”
“多谢。”剑客抱剑说道。
路人摆了摆手离开,戴着帷帽的剑客道:“那到处吃人的没可能是玄吧。”
“谣言乱传,谁知道最初是什么,还是要去看看。”布衣剑客抱着剑道,“反正也无其他线索。”
“也对,走。”剑客压低了帷帽,“若是见到他,我必得好好抱怨一番,把人扔在半路自己飞走算怎么回事。”
“若主人在,你敢抱怨?”乾朝着镇外走去道。
“自然,我可是要连主人一起抱怨的。”坤跟在他的身侧沉声道,“我宁愿同主人一起死了,也不愿被支出去苟活。”
两个人离开镇子朝着汨地而去,烈日之下,那两个猎户带着士兵在林中穿行,可绕了数圈,却怎么都没了那片湖。
“你们不会是看花眼了?”
“不可能啊,肯定有湖,那湖可广的很,之前就这个地方就能看见,我打兔子的血还在这呢。”
“那湖在哪儿呀?都在山上找了几个时辰了都没看见,它不能凭空消失吧?”
“说不定那是仙人的仙术呢。”猎户说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要是再敢乱传,我就把你们抓起来!”士兵抬了一下的刀,在猎户梗着脖子不敢吭声时带着人走了。
而在远处的树荫之下,潋月抱着那只腿上包着布的兔子,看着结界外离开的人影道:“你那日是故意让人看见的?”
“汨地与丰地不远,干坤二人若听到消息,能自己找过来。”宗阙扬起了鱼竿,看着上面的小鱼,直接将其抛到了空中,自有仙鹤直接叼走吞入腹中。
潋月手指一顿,将怀里的兔子放在了一旁,坐在了宗阙旁边,揪了根草叶逗着桶里的鱼道:“他们若来了,只怕会兴师问罪。”
“编织谎言也总有知道的那一日。”宗阙说道,“与其怕他们担心而欺瞒,不如坦诚相告。”
潋月抬眸看他,对上他的视线时起身拍了拍他的一只手,在那只手抬起时坐进了他的怀里笑道:“我与你在一处之事也要坦诚相告吗?”
宗阙扣住他的腰身道:“可以,我不惧他们。”
潋月笑了出来,手上的草叶轻轻点上了他的鼻尖笑道:“他们若知道,可是要与你拼命的。”
干坤二人最大的好处便是忠心,令出必行,才会一直留在他的身边。
这样的服从自然不是因为利益,而是有一些主仆感情在的,他借他们的手除去想要除去之人,最后也会想要将他们留下,因为他们只是刀,而他是执刀的人。
只是他若不在了,那两把刀恐怕也会折断,即便心存希冀,同生共死之事恐怕也无从避免。
他身旁皆是鲜血,只有小龙的手是干净的,可他心心念念保有他的干净,结果早已是一条黑心的小龙了。
皆是能同生共死之人,若知道他被一方抢走了,哦,不,“玷污”了,自然要与人搏命的。
“我尽量不弄伤他们。”宗阙握住了他的手,看着他手上的草叶道,“你这叶子刚刚沾了哪里的水?”
潋月轻动眉头,想要起身,却被紧紧扣住了腰身道:“你那桶里的,你日日在这湖水里游,鱼也日日在其中,你不会嫌弃它吧?”
宗阙看着他,握着他的手转了朝向,眼看要沾到自己脸上,潋月轻轻松开了手指,看着那草叶飘飘扬扬的落地,唇角勾起了笑容:“笨龙,这草叶可捏在我手上呢。”
他的话音刚落,宗阙的鼻尖已抵上了他的颊。
潋月躲闪不及,扶住了他的肩膀道:“知道错了,好小龙,不蹭了,一身的鱼腥味。”
宗阙看着他道:“不是说不嫌弃?”
“这事还是有些怪的。”潋月从怀中取出了帕子,擦拭着宗阙脸上的湿痕道,“这鱼与水皆在湖中,我们日日饮湖中水倒觉得没什么,可装在桶里便觉得黏黏腻腻。”
他擦完了宗阙脸上的,又翻了面擦了擦自己脸上的道:“人心还真是古怪。”
“湖中是活水,自能净水。”宗阙说道。
“唔,玄真聪明。”潋月笑着凑近,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道,“你的鱼跑了。”
宗阙抬竿,果然上面的饵料已经没了,他单手收着竿,另外一只手将怀里想要偷溜的人揽了回来。
丢了芝麻捡了西瓜,自不能让西瓜也跑了。
潋月见跑不掉,索性靠在了他的怀里笑道:“好了,你把最漂亮的鱼钓到手了,可要看紧一些。”
“好。”宗阙应道。
……
那些鱼被钓了起来,挑挑拣拣的,一些漂亮的被养在了屋旁开辟的小池塘里,潋月每每喜欢坐在那处洒下一些鱼食,然后抚上一曲。
而仙鹤也从原来的湖边落在了小塘边,低头便能从其中啄到鱼,十分的优雅且懒怠。
“真想将它们炖了吃了。”潋月坐在廊边说道。
人在见到与自己太过相似的东西时,其实是不那么顺眼的。
“真的?”宗阙问道。
潋月觉得他但凡敢说是,这两只鹤就得摆上他们下一餐的餐盘:“假的。”
或许是远离了阴谋,人的心也会变软,到了如今倒是有些舍不得了。
宗阙看向了他,潋月抛尽了手中的鱼食,靠在了他的怀里笑道:“抚琴观鹤乃是雅事,但你若是想吃,我还是愿意的。”
“不想。”宗阙揽住了他说道。
两只鹤吃饱了,便梳洗一番展翅高飞,潋月抬头看着道:“等干和坤来见过了,我们两人离开此处去外面转转可好?”
“不带他们?”宗阙问道。
“为何要带他们?”潋月笑道,“你若喜欢与我亲近时有人看着,我自是不介意的。”
“就我们二人。”宗阙说道,“你想去何处?”
“如今外面不知情形如何。”潋月说道。
“巫地之事,王族死伤惨重,巫因围攻国师和猎龙之事,地位有些下降。”宗阙说道。
巫亦是人,说是一生侍奉天神,可修行不顺者仍然需要为了生计而奔波,有了欲望,自然不会全心全意。
“下降也好,终有这样一日。”潋月说道,“凌驾于王族之上,可决国之命运,终会成为众矢之的。”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月族之祸便是因此而起。
虽是王族贪婪之故,但小儿抱金过闹市,无保护能力时,人心是经不得半点考验的。
“不过你说巫围攻国师是什么意思?”潋月询问道。
“月族被灭之事,我已昭告于天下。”宗阙揽着他的肩膀道,“抱歉。”
他不想他蒙受巫地数条大罪,但此事是他心中的伤口。
“你将真相公诸于天下,有何好抱歉的?”潋月轻轻仰头笑道,“我那时想说,怕也是没人信的。”
月族死伤惨重,但族人一生行善,若与他这样阴谋诡谲之人掺和在一处,只会觉得月族之人皆是居心叵测,难免被人污名,还不如不说,可由玄说来不同。
真龙降世,又能从众巫面前带走他,本就已经等同于神明,自是天地清名,如此出行,应该不至于处处皆是谩骂声了。
他虽不惧,但听着厌烦,难免会忍不住给人些教训,如此也算是省时省力。
“想去何处?”宗阙看着他问道。
潋月沉吟了一下道:“去月族之地如何?我想去将他们的尸骨收敛起来。”
之前未去,一是因寻觅不到,二是怕打草惊蛇,他多年步步为营,不能行差踏错一步。
“好。”宗阙应道。
“然后再去南地看看,据说当时你就是被从南地捡回来的。”潋月笑道。
“好。”宗阙不认为那捡蛋之人会说实话,但无所谓去何处。
“去看看有没有别的蛋可捡,万一能再孵出来一条小龙……”潋月瞄着他的神色,轻轻搂上他的肩膀笑道,“我记起来了,我说从前让你找个雌龙下蛋你气到不行,原来那时就盯上我了?”
宗阙:“……”
“小心眼的龙,眼光真不错,一盯就盯最漂亮的。”潋月笑着,被他托住脸颊含住了唇边的笑意,轻轻阖上了眸。
柳梢轻拂,已染上了晕黄的色泽,透过微阖的视线,却比绿意更加热情一些。
鹤鸣声响,无人注意那两道脚步声停下,直到一声爆喝声响起:“你们在干什么?!!”
宗阙略微松开了怀里的人,潋月呼吸轻喘,与他对视笑道:“瞧,我说的吧,跟捉奸似的。”
宗阙:“……”
“你这个淫贼,放开主人!!!”坤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剑的风声袭来。
“小心。”潋月提醒,但见身旁人伸手,那拔剑刺来之人直接悬浮在了半空中,寸步不能移。
“你这个淫贼,放开我,有本事单打独斗,老子活剐了你!”坤愤怒异常,挣扎不断,看着那搂着主人的男人直接怒火中烧到失去理智。
“玄,我觉得你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乾近前也提着剑,比坤更冷静一些,只是目光同样很沉。
“玄?!”坤在听到这个名字时瞪大了眼睛,却更愤怒了,“你竟然……你竟然对主人有这种心思!!!你……”
他的话在潋月的吻落在男人的脸上时戛然而止,嘴巴张开,手中的剑直接掉在了地上。
“解释就是我瞧上了玄的美色,不打算侍奉天神了。”潋月笑道。
宗阙看向了他。
“好了,放他下来吧。”潋月说道。
宗阙撤了力道,坤直接落在地上,但即便趴在地上,也在盯着他们二人:“可,可他是条蛇啊。”
“生的好看最重要,物种是什么有什么要紧。”潋月说道。
坤哑口无言,勉强从地上爬起来,瞪着宗阙满心的不爽,因为他真的生的好看!
乾蹙着眉头,收回了剑道:“主人,我们听闻圣地被焚了。”
坤蓦然看向了潋月,拳头握了起来:“主人……”
“此事说来话长。”潋月思索着措辞笑道,“我之前不是说过,若能活下来,自会与你们碰面,如今不是见面了?”
乾与坤张口欲言,皆是停下了话头,不论如何,主人平安无事就好。
只是玄……坤看着坐在那里的男人,一条蛇和一个人,灵宠和主人……
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