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路可逃, 死亡却未降临,是对心灵最大的摧折,有人瑟瑟发抖, 有人闭着眼睛, 虽是不甘心, 却无可奈何。
因为打不过,自爆亦无用,更是逃不了。
无数大能坠落, 神魂尽散,天地之间, 即便是顶尖的大能, 亦有可能成为被捕食的螳螂。
可有人等了很久,那剑意带起的灵气沸腾却似乎缓缓的平息了下来。
有人尝试着睁开眼睛, 发现那原本纵横的剑意已消散,可即便许多人陆陆续续发现了,还是无一人敢动身。
宗阙伸手,此处的空间封锁已解开, 他转身欲离开,却被一道声音叫住了:“寥郅,丹曦呢?”
宗阙转眸,看着浮在半空紧紧盯着他的紫清真人道:“他没事。”
“可天阴之体……”紫清真人话语未尽。
天阴之体可助人传说之境,可采补,但只可用一次, 而寥郅与其结成道侣, 便突破了。
“除采补外, 双修亦可成事, 但的确只能用一次。”宗阙说道。
紫清真人错愕, 半晌后沉下了心神道:“你们要去何处?”
以寥郅如今的实力,其实不必对她做出解释的,因为如今的修真界已无任何人能对他造成困扰,绝对的实力下,所有人都会闭嘴,这也是为何有人会肆无忌惮想要天阴体质的原因,只要跨过那一线,将无任何人能够束缚。
但他虽杀了无数人,却也留下了无数人的性命,而被杀的有些人是偷袭者,有些人是怀揣着觊觎之心而来,他的行事向来很有章法,就如此时的解释。
“九州极大,他想四方游历看看,若路过上穹仙宗,必会登门拜会。”宗阙收起了灵剑道。
“再会。”紫清真人说道。
“告辞。”宗阙的身影从原地消失,过了许久,天地之间的阴云早已不剩一丝,才有人缓缓回神,御剑离开时发现已经无人阻拦了。
修士们察觉此事四下散去,只留下那一片废墟浸染着殷红,随风吹拂,溢散着血腥味。
其他修士可离,合欢宗却不能整个搬离,虞娇儿眺望着远方的废墟空地叹道:“在我们家门口杀人,也不收拾就走了。”
“他还可以让这里不是合欢宗的家门口。”虚琉轻轻挥动着折扇提醒道。
这一场戮杀,他本以为自己也会成为被抹杀的那一个,回过神却发现自己的脑袋好好栽在脖子上,其中充斥着震撼和敬畏。
“说的也有道理。”虞娇儿食指轻抵着下巴说道,“那片废墟中应该还有不少人遗留下来的储物戒指,可要一同前去清扫?”
“寥郅尊者可能只是一时忘了。”虚琉说道,“宗主确定要去?”
“不确定。”虞娇儿叹气道,“可是我眼馋。”
就放在家门口,里面不知道埋藏了多少人积年的宝物,却不敢动手。
“早知道当初的人情就该让欠着。”虚琉说道。
“莫说了,已经在后悔了。”虞娇儿再度长叹一口气。
这修真界唯一出窍修士的人情和化神修士还是不同的,但如今即便悔青了肠子亦无用了。
……
储物戒中并无风声流动,一切都是静谧的,乐幽在其中寻觅着,却没有找到什么特殊的物件,修士有储物戒,一应东西大多都会放在储物戒中,洞府之内少有东西,与他当初的情况不同。
此处只能算是一处修炼之地,乐幽看着其中极为简单的布置,唯一的不同之处便是习惯,师尊素来喜欢东西规整,而此处有的东西却放的有些凌乱,并非滚落的凌乱,而是原本就放的有些凌乱。
或许此处并非师尊所居,而是别人居住的地方,可上穹仙宗即便再贫瘠,也不至于将他人峰头直接奖励给新的人,元婴化神修士想起山峰再容易不过,而师尊也不可能没有发现此处。
非师尊所居,莫非是将谁关在此处?
此处暗无天日,但原本的风景还算不错,化神修士纵横数百年,碰上的人不计其数,或许是求而不得,才会将人关起来,并保留着此处。
乐幽的思维渐渐跑偏,开始抓心挠肺时却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幽。”
“师尊?”乐幽开口,在意识到自己的所在之处时抿了一下唇道,“师尊先放徒儿出去吧。”
外界未有声音回应,下一刻乐幽却从此处离开,乍见天光时蓦然眯住了眼睛,已被温热的大手捂住了。
青年落于怀中,仍是一身亵衣,唯有发丝被发带扎于脑后,一身的风流。
宗阙捂着他的眼睛,感受到了掌心睫毛的轻眨时手腕被扣住缓缓拉了下来,对上了那双含着万种情思的眸。
人言见面三分情,不论心中有何种揣度,在看到人的时候,许多心思都可以抛诸脑后。
乐幽便是如此,未见面时有万般猜测,见面拥于他怀中时,那三年的缠绵恩爱尽皆浮于脑海之中,多日不见,思念早已沸腾。
“师尊。”乐幽伸手搂上了他的脖颈问道,“您去何处了?”
“出窍期雷劫降下,只能先将你放在戒中。”宗阙揽着怀里的人解释道。
三年耳鬓厮磨,如此亲密已是寻常。
“出窍期雷劫?”乐幽错愕蹙眉,上下打量着他道,“师尊可有事?”
“无事。”宗阙说道。
“可徒儿并未被采补。”乐幽说道。
他有没有被采补自然自己最有数,不仅未被采补,反而多了许多好处,一举从金丹期突破到了元婴期。
进境如此之快,胜过他前世远矣。
毕竟与化神修士结道侣这种事在修真界也是可遇不可求的。
“双修也有此效果。”宗阙说道。
他的修为早已至大圆满,只差一线,为不动摇世界规则,一直在压制着,机缘一至,自然水到渠成。
乐幽轻眨了一下眸,其中却是浮现了一抹似是嘲讽的笑意:“想来古往今来有此体质者从来都是被觊觎采补,从未与人双修过。”
此体质一出,就像是一块肥肉,人人垂涎欲滴,只想着凭借如此体质达成想要的修为,却从未想过他亦是人,亦是修士,而非一样宝物。
故而古往今来对天阴体质的描述皆是采补,而未有双修之说,因为从未有人想过放着到口的肉不吃,而是当成人一样小心爱护着。
双修亦有此效果,被采补者何其可怜可悲。
“如今得知,若还有后来者,便不必再遭此难。”宗阙将人揽入了怀中安抚道。
“即便能双修,接近者恐怕也多怀此种目的。”乐幽靠在他的肩上说道。
“死局已破,其余便需自己留心。”宗阙说道。
“确实如此。”乐幽抬手轻摸着他的脸颊应道,他知师尊素来是善恶有度之人,能得此果,已对原本好上太多,“师尊,徒儿有一疑问。”
“什么?”宗阙说道。
“寥郅峰的山腹中居住过何人?”乐幽从他的怀里起身,与他对视问道。
若不是放在心上的人,怎会保留那处那么久,还用结界护着!
虽然师尊说过未有想结道侣之人,也一向洁身自好,但他这不是结成道侣了吗,这三年缠绵,什么禁欲都是骗人的。
青年眸中有着审视和醋意,宗阙眸光轻动,解着他的想法道:“那是故居。”
“骗人,既是故居,为何要藏在山腹中。”乐幽问道。
“从元婴晋为化神,重新拔高,故居直接掩埋。”宗阙说道。
他只是不欲完全毁去原身的痕迹。
乐幽觉得哪里不对:“那师尊晋升化神时可遭过大劫?”
“太金秘境中九死一生。”宗阙回答道。
乐幽哽住:“可是师尊在化神期前并不出众。”
寥郅真人在前世并未在修真界闻名,即便是未达化神,却亦未打出天才之名,渡了数百年才成元婴初期,可如今的师尊却是最顶尖的修士。
化神后期,不,出窍期,修真界唯一的出窍期。
“有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宗阙平静回答道。
乐幽眯起了眼睛:“那师尊为何收徒儿为徒?”
“此问题你从前问过。”宗阙说道。
“好,那师尊为何对弟子拥有前世记忆之事毫不惊讶?”乐幽捧着他的脸问道,“当时记忆断层之时,师尊应是一眼便看破了吧?”
记忆断层,他即便努力揣测,前后的性情与称呼都有极大的差异。
【掀底了,掀底了,怎么办?!】1314十分捉急,这么多秘密,简直是要分手的节奏。
“你觉得是为何?”宗阙平静问道。
乐幽对上他的视线怔了一下,沉吟道:“莫非是夺舍?”
“我们神魂交织过。”宗阙说道。
是否是夺舍,是否与身体契合,道侣最了解一切。
“那师尊莫非也是重回之人?”乐幽被推翻了猜测,再度问道。
宗阙看着面前的青年,抬手摸着他的眼尾道:“前世我与你未有交集。”
这已算得上是泄密了。
乐幽眸光闪烁,唇角扬起:“师尊既非重回,怎知我二人前世未有交集?”
“为师若是重回,又为何要收你为徒?”宗阙反问道。
乐幽愣住,沉吟半晌后看向面前的男人鼓起了脸颊:“这不是师尊该回答的问题吗?!”
他竟被绕了进去。
“你有疑问,便该自己解密。”宗阙说道。
乐幽知他此言便是不会回答了:“那师尊可有其他的心上人?”
“只你一人。”宗阙答道。
其他的事他尽可去挖掘脑补,但此事不必,若真是吃起醋来,能自己酿出醋海将自己淹死。
乐幽轻轻抿唇,他二人定情,师尊待他的心意便再未有过遮掩。
“罢了,反正徒儿有很长很长时间,能把师尊身上的秘密一点儿一点儿挖出来。”乐幽抱着他的腰身,轻轻仰头凑近他的唇角道,“师尊如今是出窍期修士,可要双修?”
“为了修为?”宗阙垂眸问道。
“便是为了修为,师尊又能奈我何?”乐幽轻笑,本是扎住的发间却是一松,发丝尽皆散落下来。
他轻轻回眸,却已被抱了起来,搂上对方的脖颈时看着那平静的眉眼,心却猛烈的跳了起来:“师尊?!”
“出窍期寿一万有余,你的确需提升修为。”宗阙抱着他进了船舱。
他的修为提升,对道侣的好处虽不比第一次大,但还是会有的,确实不能浪费。
“合欢果。”宗阙说道。
“不给。”乐幽心中有些慌,虽说三年缠绵恩爱,但有些事想想还觉得浑身发麻,真惹到了可不好玩。
他被放在了舱内的榻上,从那怀中退出时手撑住了床榻,打定主意不给,却见男人从戒中取出了一个酒瓶。
那瓶子是装交杯酒的瓶子!
乐幽眼睛略微瞪大,往旁边挪着:“我不喝!”
“修为之事莫胡闹。”宗阙打开了酒瓶的塞子道。
“你休想!你哪里是为了修为!”乐幽本就未着鞋袜,此刻直接用脚推他,“你道貌岸然,色令智昏,衣冠禽兽……”
他才不是正人君子,会的多着呢。
宗阙敛眸,未将酒瓶递过去,而是自己略微仰头饮了。
乐幽瞪大眼睛,几乎是忙不迭的翻身想跑,却被抓住脚踝拉了过去,被吻住时酒水渡了过来。
他虽为元婴修士,可碧波隐到底是有些效力的,合欢果更是不挑修为。
宗阙与他一吻分开,躺在榻上的青年已是醉意朦胧,言辞不像方才那么有力,骂人的声音都带了些软意:“荒淫无度……伪君子……”
“目无尊长,该罚。”宗阙用手遮住了他的眼睛,吻上了他喋喋不休的唇。
……
出窍期与元婴期差两个境界,双修一场,乐幽的修为便已稳稳的从元婴中期跨到了后期,更是逼近大圆满。
此事与他努力无关,而是师尊确实实力超群,修为根基皆是无比深厚。
“这修真界中能如徒儿一般修行如此轻松的怕是再也没有了。”乐幽一梦初醒,在探查到自己的修为时看向了抱着他的男人道。
宗阙睁开眼睛,看着青年眸中氤氲的水汽道:“这样不好?”
既是在一处休憩,他自是未着发冠,发丝散落,衣衫宽松不似平日规整,乐幽对上男人睁开的眼睛,心脏猛跳,师尊正衣冠时自是禁欲而凛然,可此刻如此放松的状态,舍了一分凛然,摒了一分禁欲,却是俊美出尘的让人的脸红心热,每看一次皆是如此。
乐幽心脏鼓动不休,自然知道之后的情热与合欢果无关,他才是那个色令智昏的人。
“徒儿未说不好。”乐幽轻轻仰头看着他笑道,“这是在感激师尊呢。”
宗阙垂眸,轻吻了一下他凑的极近的唇后道:“可要起身?”
“起来可有何要事?”乐幽与他呼吸交错,有些难舍。
心动这种事很难言明,喜欢便想日日粘在一处,看着,抱着,凑在一处说着温柔细语,只知心热,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觉得厌倦。
“此刻已至离州,可看沧海桑田。”宗阙说道。
离州为玄淼仙宗的地盘,此处聚水,处处烟波,百兽齐聚,是一块钟灵毓秀之地。
飞舟导正方向自己前行,已至此处。
“为何要离开乾州?”乐幽轻声问道。
“雷劫落,合欢宗外千里焦土。”宗阙回答道。
至于那些被斩杀的修士,日后小徒弟自然有知道的时候,秘密还是自己发现的有趣。
乐幽轻轻眯了眼睛笑道:“所以师尊丢下那遍地焦土便跑了?”
“给了歉礼。”宗阙回答道。
那处陨落的化神元婴无数,其中的宝物随意合欢宗拿去,可抵得上合宗数千年之功。
“徒儿觉得虞娇儿可能宁愿师尊欠着这个人情。”乐幽笑道,“孰料师尊竟分的如此清。”
“也不算分清,日后还会有来有往。”宗阙起身道。
他二人发丝本是交织一处,此刻起身,竟是如同流水般缓缓分开。
乐幽看着他坐起的身影,轻勾住了一缕分开的发丝笑道:“也是,师尊惦记着那处的合欢果。”
宗阙欲起身,发上却是略有拉扯,他转眸看向了青年的手道:“先松开。”
乐幽手指在其上缠绕了一下松开道:“徒儿等会儿予师尊梳发好不好?”
他知对方不喜总是待在榻上,与他的散漫不同,师尊行事如同标杆一般,总是十分自持克制,非是习惯,而是心性。
“嗯。”宗阙起身,取出外袍穿上,腰带扣上理好后看向了侧躺在榻上轻撑着颊的青年,朝他伸出了手。
“徒儿如今重了些,师尊一只手可拉不起来。”乐幽轻倚,朝他伸出了双手。
宗阙坐在榻边,弯腰扶住他的腰身,让对方的手扣在了他的脖颈上将人带了起来。
“师尊……”乐幽起身抱紧了他,话语带了粘腻,“你予徒儿穿衣。”
“嗯。”宗阙轻扶着他的背,在那眼睫上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