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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膝再次瘫软,首扬再一次狠狠摔在地上,可这次却再无半分力气爬起身。大口大口努力喘息着,依然像被扼住口鼻般无法呼吸,首扬几乎窒息。冰冷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痉挛着,在地上慢慢蜷成颤抖的一团!
眩晕的视线忽明忽暗,隐约间,他看到远处的山脉依然那么遥远,远得好像永远都无法到达。
首扬挣扎着伸出手,妄图能再走远一步、挪远一点,说不定就能被一直寻找自己的人发现。
top也好,顾知航的人也好,不管是谁,都能带他离开这里,远远地离开!
一只温热的手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将一颗药丸塞进他的嘴里,然后小心地将他抱在怀中。
天光刺得首扬几乎张不开眼,他想挣扎,作为最强杀手的本能,他不允许自己虚弱的时候被人接近。
可那人却只是轻柔地按下他无力反抗的手,抱着他在路边席地坐下,像两个无家可归的流浪人。
隐约闻到那人身上熟悉的药味,首扬终于放松下来,紫得几乎发黑的唇哆嗦着弯了弯,努力咽下嘴里的药丸,“……色、胚……”
邵文面无表情,一双蓝色的眸子却在轻轻颤抖,将首扬又抱紧了一些。
闭了闭眼,首扬的声音哆嗦得几乎不像人声,“抱歉、没通知你们……我、现在、这幅、鬼样子……真的、没办法……带你们……一起、逃出来……”
断断续续变了腔调的声音虚弱得几乎不成句,却还是让邵文忍不住眼角发烫。他以为他会怪他们骗了他、瞒了他,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甚至在这种时候,还想着怎么不拖累他们!
轻轻将首扬长得几乎遮住眼睛的刘海拨到一边,邵文语气清淡而温文,“我们堂堂top,怎么会逃?我们都是让别人屁滚尿流的恶魔,是永远不会逃的!”
首扬颤抖着笑了笑,捂着胸口对抗着眼前一阵阵的黑暗,“你、这么跑出来……他们、两个……怎么办?”
邵文没有回答,抬头看着远处的重重山脉。
长长的道路上几乎没有一个人影。
“滴——”的车鸣声。
一辆路过的跑车远远看到路边的白衣绅士抱着衣衫不整的睡衣男人,挑着眉吹了声口哨,挥了挥手呼啸而过。
空气中的清新味道依然那么好闻,仿佛充满了自由的味道。
高高的蓝天,广袤的大地,一览无阻的世间。
可这么大的天地间,却没有他们的去处。
怀里的男人像个孩子般被他抱在怀里,似乎不再去担心会不会被三合会的人追到。
邵文知道,这个从来都对他过分信任的家伙,随时都会把命交给自己!
许久之后,邵文才贴了贴首扬冰凉的额头,唤醒已经快要陷入昏迷的人儿,“扬,你不是想知道顾知航现在的状况么?”
果然,怀里已经虚弱至极的男人在听到这句话之后下意识轻微地颤了一下,挣扎着撑起越来越模糊的意识。
首扬吃力地睁开沉重的眼帘,努力将眼睛张大一些,虽然不明白邵文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突然说起,但他还是迫切地想知道——想知道那个固执的家伙在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一枪毙命后有没有、有没有……
首扬根本不敢想!
邵文并不看他,“当时,黎和姨妈并不知道你出了事。整栋楼突然乱作一团,黎和姨妈只以为是你在故弄玄虚。……后来他们发现不对劲儿、忍不住潜入房间的时候,罗抿良早已经带着你离开了。……黎被刺激得失控,炸了三合会在s市的所有据点。我和东阳昊子赶到的时候,整个s市都被戒严了,可我们找遍了整个s市,也没能见到你的任何踪迹!
我们任何人都不能相信,你就这么没了。所以……只能孤注一掷,相信你还活着!相信三合会的人一定会求遍名医救你!……我们的人几乎监视了全世界所有知名的大夫,而我也在千凡的指点下别无选择地立刻赶去波士顿!幸好,没多久我被三合会绑架过来。”
他们会出现在这里,倒是和自己想的一样。
只是——邵文说的是、幸好……首扬心里涩得发酸。
世界上能有几个人……对自己被绑架说——幸好?
好一会儿,首扬的唇才又张了张,忍不住问:“那、顾知航呢?”
“顾知航——”邵文的眼神幽远而深沉,“他、失踪了。”
首扬一惊,原本因急救药渐渐停止了痉挛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他在你被带走一个多月后,在医院失踪。”邵文不看他,硬起心肠告诉他一切,“你的‘死’让淑受到刺激,险些精神失常,但伤势最重的,还是顾知航。他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将近一个月,最严重的时候一天下达四份病危通知书!所有人都以为,他肯定活不了了,没想到他昏迷一个月后突然醒了,一醒来就打听你和三合会。十多天后,一声不响离开了医院,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首扬的唇瓣再次哆嗦起来,“那家伙……他……”
“大家都以为你已经不在了。”邵文的目光几乎没有了焦距,将这两年深深埋在心底、一直隐瞒着的事实一点一滴全都告诉怀里的男人,“淑为了让顾知航能有支撑地活下去,找到你们当初捐精的医院,为你们做代孕。没想到顾知航在电话中知道后不但没有回去,反而让淑保重,再没了音讯。直到一年后,才又打了一次电话,为刚出生的两个小宝贝取名字。”
邵文的声音带着近乎死寂的平静,“我们的人曾在国内y市见到过一个有些像他的老人,猜测应该是乔装过的顾知航。那个地方离三合会下面的据点非常近,只是在那之后,就再没见过他。罗抿良找不到顾知航,我们top也找不到,现在,能找到他的——只有你。”
首扬捂着胸口的手在狠狠颤抖,眸光几乎碎裂成哆嗦的一片片,“顾知航、顾知航……那家伙——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他为什么会受伤?”
“为什么会受伤?”邵文这才慢慢低下头看着怀中如同琉璃罂粟一般绝美易碎的男子,怜惜地抚着他瘦得过分的脸,“扬,你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你,淑把自己撞得脑震荡、精神濒临崩溃!因为你,黎和姨妈毁了s市三合会的所有据点,被困国内险些无法离开!因为你,top上下数万人同仇敌忾,把三合会逼得节节败退!因为你,我们自投罗网,甘愿被困在这两年!因为你,我们任何一个人,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只是受伤?”
首扬闭上眼,湿润的长睫狠狠颤动。
这些,让他始料未及!让他痛彻心扉!
这群傻瓜!爱他爱得疯狂的傻瓜!
看着他眼角慢慢滑下透明的液体,邵文眼光轻轻颤,却硬着心肠说到底,“顾知航眼睁睁看着你被一枪毙命,恐怕已经疯了。黎他们赶到的时候,顾知航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已经毁掉了电椅!只是——他全身是血,双腕的静脉被割断,腰间因全力挣脱,被切割开两道致命的口子,内脏流出体外,严重损伤!……他就那个样子往外闯,好像已经谁都不认识了,连阻止他的姨妈和黎都被打伤!后来姨妈和黎合力将他打晕,才将他和淑一起送进了医院。”
一句句听着来自遥远当初的残忍,首扬痛得将脸深深埋在邵文怀里,身体压抑地痉挛。
他早该想到,那个在他倒下后就已经挣伤自己的混蛋,怎么可能全身而退?怎么可能让自己好好的不受伤?
滚烫的液体浸透衬衣,灼得他心疼难忍。邵文满眼痛色,低头轻轻抚着怀里如同受伤小兽般低低呜咽的首扬,“扬,我们所有人,所做的一切,只为你能够好好活着。只有你活着,我们才会好好的。”下巴抵在首扬的头顶轻轻摩挲,邵文的声音平静得近乎缥缈,“my boy,如果你不在了,我们该怎么办——我们所有人、该怎么办?”
“……文……”首扬紧紧攥着邵文的衣衫,声音不受控制地狠狠哽咽,“我真的、不想在这儿!……我恨他!我恨他!!!……他怎么能、这么对我!……他怎么能杀我!……怎么能、再一次……毁了我!……”
邵文眼眶微微发烫,原来他最恨最不能接受的,不过是罗抿良这个父亲对他的伤害!
“……阿、文……”怀中人断断续续的声音抽噎得几乎不成样,“……带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我想见他们……”
“好!亦一定会找到我们!我们一定会回去。但前提是,你必须好好的、活下去!”
站起身,抱着怀里背负着那么多人期望的男人一步步沉重而坚定地往回走。
邵文毫无表情的脸上薄唇紧抿。
此刻,他只有留下首扬!
乐亦当初被蒙着双眼、身上没有任何通讯器的情况下带上飞机,到现在还没能查到他们的精确地址,他们现在根本无法带首扬走出去!
最重要的是,这里汇聚着全球最顶尖的权威医师,首扬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拖,必须尽快手术!
而对他而言——
他不管他们身在何处,也顾不得外界任何人的生死,他能做的——只有让他的小刺猬好好活下去!
远远看到往回走的人影,卫一白终于嘘了一口气。
“莱恩大夫,谢谢!”卫一白第一次这么诚恳地和邵文说话。
首扬早已昏过去,脸埋在邵文宽厚的怀里,看不到他脸上残留的泪痕。
“不必,我不是为你们。”邵文扫了他一眼,抱着首扬径直往别墅内走去。
看着首扬安静地躺在这个外籍大夫怀中的模样,卫一白眸光不断闪动。珂沙·莱恩三人和首扬的关系让他捉摸不透,他怎么可能相信他们之前是不熟识的?只是,利用这个没什么威胁性的大夫将首扬安心留下来,对他们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