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关波澜不惊,而潼关以外,一场突然袭来的风波已经接近尾声了……
15时,榆林,三家镇,地方分局协同工商部门,突袭了两个正在洗脑的窝点,解救被传销团伙非法滞留的人员47人。
16时30分,省城长安郊区襄庄,驻地派出所在工商部门的协同下,查封了一家堂而皇之开办讲座的传销团伙,现场收缴无证产品千余份,滞留审查的人员171人,这个团伙颇有创意的是,租用了当地一所天主教堂,把布道的神父也发展成下线了。
18时,延边县行动现场图像传回专案组驻地,解救51人,一个特写镜头是,光传销人员做的各类创富笔记,装了满满两大麻袋。
19时30分,省厅范文杰主任汇报归来,在餐厅直接让服务员打开了电视,地方新闻打击传销的综合新闻报道,他细细地从头看到尾,之后饭筷未动,叫着骆冠奇、叶天书回专案组办公室。
新闻对于专案组也有新突兀了,命令是从省厅直接发出的,可疑惑的是,像这种伤点皮毛的小行动,根本不需要这么高的规格啊,前行的范文杰像是已知两人的疑惑,他道着:
“下午在和徐厅的汇报当中,接到了省工商总局的信息,和咱们获取的信息是一致的,他们确实在准备实施一项更大的活动。”
于是,就顺水推舟,在各地甄选了三个小窝点,做一个表面文章,让那些潜藏的传销骨干认为,警察的步子,比他们落后不止一步,骆冠奇笑着道:“很有必要,一般情况下,完成一次申购之后,传销团伙会甄别个体的经济条件,除了有潜力和表现优秀的留下,剩余的都会被抛弃,或者切断联系,任凭他们自生自灭。”
“其实他们这么反常地遍地开花,对我们也是个试探,或者说,是在转移我们的侦察视线?”叶天书接上了。
“应该都有,十几年打而不绝,都快成精了。”范文杰道。
进了会议室,三人习惯性落座,当天汇集的信息放到了范主任面前,他扫了一眼最关心的,问得也是两位留守最担心的:“什么?分开了?情况怎么样?这个金科凯越商务区的信息查到没有?”
一连数问,叶天书小心翼翼汇报着:“范主任,对于涂绅豪这个地头蛇,我们还不确定他究竟有多大能量,所以,地方的警力暂且未敢惊动,在潼关的只有一个组,三个人,他们分手乏术了……后续刚派过去一个组,差不多该到了。”
范文杰知道个中苦衷,大部分时候,只要一跨地域,连自己人都不敢相信,他扔过信息通报道着:“下午我向徐厅汇报,厅里的方针不变,指示是,我们不能满足于打伤打跑,给他们喘息之机;而是要打残打死,不给他们死灰复燃的机会……这方面,工商的缉查总队会给我们及时提供举报信息,届时全省的公安、工商,将组织一次联合行动,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中枢,我们千万不能掉以轻心啊……”
政治课来一堂,然后案情开始梳理,但坐在指挥部后方,是永远无法知道前方的变化的,很快这个议题又到了潼关,那里发生了什么?他们究竟在筹划着什么?都成了引导思路走向开朗的必由之路……
……
此时,此刻,小木正走向悦客西餐厅的洗手间。
传销组织最大的优势就是封闭,隔绝一切现代化通讯的东西,传讯的方式都采取极端落后的方式,他在饭餐开始之前,已经瞄到了钻进西餐厅装逼的连强了。
进门,直接被连强拽住了,小木笑了笑,连强快速说着,环境安全,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主题,纬恒商务投资;标的,每份六万九千八,场地,金科凯越商业楼22到25层;吸收人员,目前不详;公司现有人员一位,贾芳菲。与涂绅豪、杨梦露的关系,不清楚。
小木的思路很清,几秒钟就汇报完了,听到连强一头雾水,愣着道:“不会吧?只有一个人?”
“加上我两个。”小木道。
“那骗谁去?”连强问,就两个人,出乎他的意料了。
“据说其他人很快就到了……哎我说你脑袋让门夹啦?我才入门一天,我能知道多少?”小木道。
“那对不对呀?六万九千八?可能么?”连强不信了,要是传销滚到这么大雪球,那可要破纪录了。
“这是一份的价格,绝对有这么多,那公司连装修带租赁,我看没有百把十万下不来,还收两千八、三千八,那不得赔本了。”小木道。
“我艹了,这帮骗子,可真够拼的。”连强瞠然道,要是下本就百把十万,那准备骗多少,可以想象到了,绝对是一个震憾的数字。
“就这么多,我正在替组织勾引这位妞,从她身上找到更多信息啊,别打扰我了啊。”小木道,洗了把手就要走,连强听着不悦了,一拦小木,把即时的监听小东西塞到他手里。
此时再看,这货那还有当时死活不从的样子,明显是兴奋得跃跃欲试,连强嗤笑着:“小心点,如果觉得不对劲,直接毁掉……哎我说,林子,你想搞破鞋就说搞破鞋的话,别挂上组织的名义行不行?”
“行,那我奋不顾身去搞破鞋,请组织支持我啊。”小木笑着道,话反过来了,连强给听得哭笑不得,却也不敢拦着,走时,小木顺手又掏着口袋,随便捻了一摞钱直接塞连强衣兜里,连强不好意思地说着:“这这,这多不好意思。”
“这不是给你个人的,工作需要,穿好点再来装逼,这是西餐厅,不是大排档,你看你这样,胡子拉碴的、满身汗腥的,给警察丢人呢。”小木说着,已经加快步子溜了,后面的连强骂了句,却又有点莫名的感动。
千把块呢,这可是全岔了啊,每每总是警察收买线人了,这回岔得,怎么着天天线人救济警察呢?
连强拿着钱,百感交集,好一阵省不过神来……
……
优雅地坐回了原位,向在座的贾芳菲露齿一笑,轻挹着香槟,切着小牛肉,然后叉着,优雅地放进嘴裏,头一回贾芳菲发现,一个人的吃相能优雅到这种程度,你不得不叹服,他切出来的小牛肉大小颗粒几乎都是同等着,看上去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芳菲姐,你好像胃口不太好啊。”小木轻声问,保持着目光的注视。
那目光像火一样灼热,贾芳菲下意识地避免直视,笑了笑道着:“你在国外呆过很长时间?”
“嗯,不短……”小木道,警惕地想着,是不是又是一个测试。
似乎不是,贾芳菲好奇问着:“那为什么选择这条路呢?”
怎么想也不应该沦落到这种地步啊,好歹个海归呢,小木笑笑自嘲道着:“这是个叫兽遍地走,海归不如狗的年代,世界的中心在中国,留洋的含金量和国内山寨一样,已经假到令人发指的程度了……您不会被这个名头唬住吧?”
小木突然想起了损友苏荣乐说的话,看来自己确实离开久了,不太懂国情了,这一路下来,他感觉比十年留学目睹的还要多。贾芳菲一笑,莫名地觉得这样的坦诚,反而让人觉得更可爱,当然,也更觉得此人深不可测,她轻轻放下刀叉,放低了声音问着:“您下午说,心理落差……能有详细点的建议吗?”
“很简单啊,给别人一个大饼,肯定要比画个饼更有说服力啊。”小木道。
对了,任何说教和授课,无非就是鼓吹,就是给别人一个愿景,就是在画饼充饥。
可这是骗局啊,真给饼还叫骗局吗?
贾芳菲思忖着,小木见她转不过弯来,他小声教唆着:“古语讲,将欲取之,必先予之,很简单啊,你需要摘掉别人心理上的怀疑,用你现有的条件完全可以办到,你们公司的宣传片做得就不错,花了不少钱吧……比如,我就看过这样一个新闻,说说某某土豪公司,拉了一车现金给员工发年终奖;说某某土豪公司租了一辆航班,集体出游……您想,要是看到这样的实力,是不是比你鼓吹更有效?”
“噢,我明白了。”贾芳菲恍然大悟道,思忖着那种场景。
小木直接出了个现场发现金的办法,现炒现卖的,成捆的现钞、垒成一个金塔,哎妈呀,在那种情况下,再聪明的人,智商也会急剧下降,再怀疑的人,警惕也会消失,对吧。
嘴上如是说,小木心裏在出坏水,尼马,敢用这办法,非让你们穷到解放前,再没翻身机会。
贾芳菲却像是相信了,思忖道:“虚虚实实……其实,可以用这个思路,做点影像资料。”
小木点头笑着道:“对,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咱们几千年文化里,就处处闪烁着这种智慧的光芒,与天斗、与人斗,都是其乐无穷的。”
贾芳菲道眯着眼眉眼绽笑了,像是心花怒放了,她举着酒杯,和小木浅浅斟了一口,轻言细语请教着,而小木在综合着自己所见所闻的骗局,给贾芳菲提着合理化建议,比如一个国际化的大公司,要建点在潼关这样的二三线城市,你得准备好合理的解释;比如你召这么多人来,得做好细致安排,否则被当成非法集会那就麻烦了;比如你对公司的成员,得有一个统一的模式,否则山寨味道太浓会让人怀疑的,毕竟现在信息化太发达,找到疑点太容易了。
贾芳菲饶有兴趣听着,频频点头,小木从这妞从容的表情上揣度了,这些安排工作恐怕都已经做得很好了,说了半天,他突然停住了,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着:“哦哦,SORRY,我是不是班门弄斧了,这些公司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当然。”贾芳菲笑着道:“不过听到你的建议,我感觉还是挺欣慰的……来,为我们事业干一杯如何?”
“干!”小木端着酒,笑吟吟和美女碰了杯,他心裏有点暗惊,就像一次一次看到超乎想象的骗局一样,这一次,恐怕也要比想象中更大。
贾芳菲却像心不在焉一样,总是那么有意无意地端详着小木,临近饭终时,小木才瞠然发现,自己漏掉了最关键的一件事。
对了,一男和一女,搭配就出戏啊。
他轻摇着酒杯,眼睛透过杯身看着对面的贾芳菲,一念至此时,贾姐姐那娇厣像红酒一样带上了绯色,在这个响着轻柔音乐,听着喁喁私语的环境,很容易让人联想翩翩啊。
“你走神了,在想什么?”贾芳菲笑着问,更像在明知故问。
“我如果说想你,不会让你觉得很煞风景吧?”小木调侃道。
“有点,告诉我,男人都这样吗?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然后脑垂体会自然开始意淫?”贾芳菲调笑道。
她侧头微笑的时候,带着一股子调皮的味道,像和干爹撒娇那种,小木笑着道:“男人肯定是这样,那么是不是会发生这样一种情况,一个美女在见到一位帅哥的时候,脑垂体是不是也在意淫那种两情相悦的事?”
“嗯。”贾芳菲嗯了很长时间,像肯定,不过表情又像丰富,她笑眯眯地反问小木道:“你在试探我?”
“你不也在试探我?”小木反道。
“那你要小心了,我也是个骗子,专骗感情的那种。”贾芳菲笑着提醒道。
这种口吻却更添暧昧气氛,小木抿着酒,坏坏一笑,轻声告诉她:“你都看得出来,我是个多情的人嘛……看来我们的确可以开始实质性行动了。”
“你确定?我怎么一点也没发现呢。”贾芳菲摇着酒杯,否决道,不过他揶揄的口吻、浓情的目光、微笑的娇厣,却在告诉着小木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
很简单,这女的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