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被挂了,像是遇到了疑难案情一样,让申令辰皱起眉头来了。
线人,不仅仅是提供线索的人,而且是一线牵两头的人,作为他的负责人,你得保证牵住这一条线,可申令辰却觉得,这条线,有时随时断掉的危险,然后断线的那位,会像风筝一样,飞到一个极高点,再重重坠落。
足够多的经历告诉他,毁掉一个人,太容易了。不管是别人蓄意,还是他自己亲自动手。
这让他很为难,用手机挠着后脑,想着一个更好的变通方式,关毅青提醒时,他才惊省,然后想起来意了,三个人,都站在报刊亭边,关毅青和郭伟,一人拿了一摞厚厚的报纸,两人均摇摇头,没有找到。
对了,也是找木老板可能发出的寻子广告,不知道是这对父子断得够彻底,那位木老板真沉得气,反正是一点消息也无。
“上车吧。”申令辰兴味索然地道了句。
三人上了车,郭伟驾车,关毅青整着后面厚厚的一摞报纸,事情的来龙去脉知道了个大概,她真想象不出,师傅会出这种馊主意,把个逆反的富家少爷这么拐出去,而且是去贼窝,要真出个三长两短,怎么收场呢?
驾车郭伟却是在想着案子,所有的侦破寻找线索都离不了三个字,慢、乱、散,锁匠的搜索扩大到了六市及下辖的县区,这个行业也是人才跻跻,光公安在册特种行业人员就有八千之众,这其中还不包括干私活的把式,查到此处时,他对师傅是挺佩服的,只要一个准确的线索,就能把平时收集的慢、乱、散的信息串起来,而师傅是有先见之明的,已经放出线人了。
“师傅啊,我能问个问题吗?”郭伟试探地道。
“问吧。”申令辰心不在焉地答。
“这个小木行吗?陕省那次传销案子,我总觉得有误打误撞的成份,真要有目的地去找,会不会强人所难啊?而且,苏杭市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城市,让不熟悉的人去当这个线人,我有点担心啊。”郭伟道。
这也正是关毅青的担心所在,她补充道着:“对,这家伙现在是一腔悲愤,能干出点什么事来,真不一定啊,您看看他履历,那胆子应该不是普通人能比得上的。”
“呵呵,你们说的,我也有点担心了,可没办法,听话的不管用,管用的,都是有点恃才傲物脾气的,就线人也是如此,真能几百块买到的线索,那不叫线索,所以才有职业线人的出现,所以才有每年咱们局里拔付的费用,那个离奇的世界,终究不是我们警察能够全部了解的,必须有个中间人。”申令辰道。
他想了想,比对着小木的履历,这样说道:“在国外变态心理、司法与犯罪心理研究,都会接触到大量的实践案例,在研究犯罪领域,发达国家由于社会形态的原因,比我们要领先一步,这个小木接触过;他到现在回国一年多,一多半时间估计是在吃喝嫖赌,我粗略查了下,他的朋友圈奇葩不少,吸毒的、开歌城的、卖车的、开投资公司的,可谓五花八门,而且他又跟着陕省警方,追了一起传销案,以他的接触啊,社会上的贼骗痞混恶,可能比我们要更多……这可是国内外的社会百态,都见识过了啊。”
“您是说,社会经验应该相当丰富?”关毅青道。
“是啊,他爸花了几百万打造这么位奇葩,费用这么高,要是没点过人之处就说不过去了。”申令辰道。
开车的郭伟噗哧声笑了,玩笑道着:“您是期待犯罪团伙能看上他?”
“应该是这样啊?你们看那家伙,走到那儿都招人厌,总该有个能容纳,能喜欢他的地方吧?我告诉你们啊,他看到游必胜的询问录像,那两眼睁得比薯仔还大,兴趣浓着呢。这人和人得对眼,就像乌龟王八攀亲家,臭虫爱上尿壳郎一样,臭味相同,才能相投啊。”申令辰道。
两位带的徒弟没想到师傅还这么幽默,早笑得前附后仰了,现在啊,还真是无比期待,小木能找到臭味相投的同伴……
……
同一时间,木老板一返常态地晚点了,直到上午十时,才到酒店门口,车泊稳时,他先行下车,把副驾上,肚子已经隆起的夫人搀了下来。
事就是赶着一件一件来,仲晓梅算是高龄产妇了,老木年过半百得子,那儿都怕呵护不到位,这个没出生,那个已经成年的逆子变着法捣乱,难以启齿的家事,又把老木给搞得消停不下来了。
“慢点,上台阶……”
“庆臣,我还没有那个娇贵啊。”
“啊哟,高龄产妇,医生都说,风险很大啊。”
“再大的风险也值了。”
两人随口聊着,门厅迎宾、服务生,频频向老板两口子问好,老木招手叫了两位姑娘,搀着夫人到他的办公室休息,自己却没有上楼,让总台招着严律下来。
一下来,老木如数家珍地开始了,苎麻根、枸杞、鱼肚、猪肚各若干,一定要同庆堂的药,一定要颗粒细实的野生枸杞等等,看来老板要亲自下厨了,这是保胎药膳的配料,严律迅速在手机上记下,老板要走时,他又鬼使神差跟上来了,弱弱地问了句:“木叔,那个,少爷的事……”
“咂……又怎么了?不断绝父子关系了吗?”老木气愤地道,一腔热情全倒过臭水沟了,他还没回过神来呢。
“我是说,要不把他找回来吧,万一在外面出个意外什么的。”严律人善,小心翼翼建议道。
嗯呢哟,老木像胃疼一样呻|吟了一声,无语地看着严律道:“从你爸开始,主要任务就是找这个死东西,学校闯了祸不回家;被开除了,不回家……出国几年看花花世界看眼花了,不想回家,你就找回来,他还得跑,没事,钱没了,没准那天就遛达回来了。”
“这次不一样啊,我看少爷难过的厉害,没准真伤心了,去年自打从陕省回来,他也确实变了好多。”严律道。
“他不是这次不一样,是哪一次都不重样。我问你,找回来干什么?再用这个店面所有员工的工资,来供他吃喝玩乐?现在的竞争这么激烈,经营这么难,我们也是抠抠省省的,你可还敢指望他懂得心疼钱?”老木道。
这一句让严律直接无语了,话说这位当父亲、当老板的确实也难,要真在小木手里,怕是经不过他糟塌几个月。
“去吧,别在你伯母面前提这事。”老木摆摆手,把严律打发走了。
他扭头回身的时候,蓦地觉得一阵悲恸。
儿子啊,儿子……养虎成患,可总不能养儿也成患吧?
不碰壁不知道路难,不摔痛不知道回家,他抱着已定的决心,重重地呼了一口气,压抑着心裏的痛楚,不再去想这个扶不起来的败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