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用,打个比方,这作案就像做|爱一样,你一辈子和多少人一共做过多少次估计你自己数不清,但第一次失身绝对记得很清楚……这个第一次对一个嫌疑人的犯罪思想形成起着决定性的作用……比如这个拐王,他不能无缘无故就去拐卖妇女了吧?况且这挣得并不多,卖个媳妇才收一千五,良心价啊。”小木道。
“那年代一千五不少了。”党爱民道。
“那之后呢?拐带什么样的女人,都比拐有夫之妇容易啊?而且没有心理道德上的压力,他为什么专拐有家少妇?这不纯粹是钱的原因,拐这类的开销更大。”小木问。
这谁知道?或者,谁去想这么深?两人傻眼了。
“还有,到贫困县拐走工人,那这个领域他肯定接触过,否则这馊主意他自个想不出来,长什么样的苗,得有什么的土壤……再看往后,境外留学,他是顺着潮流走的,找漏洞呢……至于把毒贩手里的货拐走,反倒可以忽略不计了。”小木道。
“怎么可能忽略不计了?”党爱民没明白。
“这么说吧,行骗二十年,相当于从菜鸟已经成为摘花飞叶皆可伤人的高手了,遇人骗人、遇鬼骗鬼,已经无所谓了,逮谁骗谁,说不定这做假钞和贩毒的,都是被他拐了。”小木笑着道,看完案卷,对这类奇葩人物的景仰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不绝。
就是啊,这是要把置于黑白追杀,全民公敌的地步啊。
“初始动机?”
“犯罪思维?”
樊赛丽和党爱民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却是明白,小木这个半吊子心理学家改行这么长时间,是精进了,还是退化了。
“别奇怪,不需要拼命的嫌疑人,那你就得烧脑了,首先,你们的资料太残缺了,这个人的成长环境、受教育情况,几乎都没有;次之,有关他服刑期间的东西,怎么记载这么少?第三,线索没有、分析没有,就靠你们这样盲人摸瞎马,这能摸得着吗?”小木反问着。
这个不好说了,党爱民讲了,上世纪撤乡并镇,乡镇学校撤了一大批,去哪儿找旧资料;樊赛丽说了,服刑的监狱查了,在皖省,不过司法监狱管理系统也经过了数次改革,数所效益实在不佳的监狱早被撤了,王寿和服刑的监狱就是其列,等整个罪案系统电子化时,能提供的服刑资料已经寥寥可数的,没把姓名、性别搞错就已经不错了。
“那你们什么意思?我就是诸葛亮也得知道生辰八字才能掐算啊?我啥都没有,你让我凭空想?”小木这回是真怒了。
樊赛丽尴尬到无以复加了,看看党爱民,党爱民战战兢兢道着:“也不是没有吧……这么有这么作案经过么?你当时逮卢鸿博,不就是看了看,就揣摩着他和杨芸一起跑了?”
“秃蛋,你脑袋被驴踢了啊,咱们俩和卢疯子一块呆了多少时间?秉性、爱好、出身、谈吐,我都太了解了,那能一样么?”小木道。
“咝……好像是有点难,哎可我觉得,难住我正常,难住你不可能啊?你知道我们来这儿见你有多难?省厅保密处备案、省厅办公室出函、要不是我认识你,他们来了都不告诉我……啥也别说了,你要说不行,那就是阎王爷摆手,没治了,我立马打道回府。”党爱民斩钉截铁道。
太绝对了吧?樊赛丽还没明白,小木却笑了,笑斥着:“你个文盲,是药王爷摆手,才叫没治了。”
“我文化就这么高,要不是半路遇上你,怕是都没有今天……你是我命里贵人啊。”党爱民道。
小木斜着眼瞥着他,笑了,笑着道着:“我收回我说过的话,你还是有长进的,最起码拍马屁功夫长进了,把老子捧得这么有成就感……哈哈。”
“那你说……真没治了?”党爱民期待地问。
“你来找我,也是病急乱投医,那我这个半吊子医生不给你点诊断,说不过去啊,我说说我的想法啊……”
“等等……”
党爱民拦住话头,樊赛丽赶紧地拿出录音,生怕漏掉,准备好小木笑笑道着:
“首先,初始动机、诱因必须找到,按犯罪的时间计算,他第一次犯罪是在24岁的时候,侵害的对象是女人,在拐卖时并没有使用暴力、亦没有性侵描述,那应该是这个女人被心甘情愿骗走了……初始的作案行为,和他的成长、习性、行为习惯关联最紧……我觉得这是这一个这样的人:甜言蜜语是肯定的,有女人缘是肯定的,可恰恰他的侵害对象也是女人,这种矛盾能反映出,可能他受到过女人的伤害,或者他在乎的女人被伤害过,而他无能为力……比如:父母离异,被抛弃;情场失意,被抛弃;不要用疑惑的眼光看我,他和单纯为钱拐卖妇女的人有本质区别,这也是他第一次入狱量刑很轻的原因所在……如果不单纯为钱,那动机和诱因,就显得尤为重要。”
两人一头雾水,不过没敢打断。
“……你们从接下来的事也可以看得出,监狱服刑的后果是,他的道德水平急剧拉低,而作案水平却很快提高,开始以种种手段勾引有家少妇,并以旅游名义出境,然后把他们卖给色情团伙……这同样能反证刚才的论断,仍然是他受到过女人的伤害,或者他在乎的女人被伤害过……他对这些女人很好,但是这些女人弥补不了他心裏的缺憾,这是一种纠结,也是他不断作案的诱因……”
两人似乎听明白了点,但是越来越不敢相信。
“第二步,你们应该查找,他出狱后,到第二次犯案之间的时间段,在什么地方,这个时间段可能和后面的案情应该有关系,要一直窝在北方,可未必有渠道知道南方的用工荒,而且有机会去给那些私企老板做这种按人头收介绍费的交易……他做的这么大,这么巧妙,那我觉得他应该在这个圈子挣扎过,而且属于那种挣扎不出来的人,才转而重操旧业……所以这个时间段里发生的事,遇见到的人,就很关键了,他一个普通农民,在南方几年都会和境外卖春团伙交易,这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这个很合理,但缺乏可查性,那个百万民工南下潮的年代,难道还有谁会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人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悲欢离合故事?
“……之后的案子就不要看了,犯罪升级以后,他会下意识地把反侦察意识放到第一位,犯罪的手法会和他原本的心态相差越来越远,所以关键是前几桩案子……初始诱因、动机、初始犯罪行为的形成,找到这些关键的时间点、人物,再对症下药,那就有可能猜测到他经常去什么地方,喜欢什么样的环境,心裏放不下什么人等等,那样的话,就有机会找到他了……”
说完了,小木手一挥,很有成就感地看着党爱民。不过好像对牛弹琴了,党爱民还在傻看着,明显理解能力比樊赛丽还低,樊赛丽吁了口气道着:“似是而非啊,有点玄。”
“恰恰相反,我告诉你的是一个人的犯罪形成过程,回溯也就是了解他的性格,这总比你们什么也不知道,守在他家门口强吧?他都做这么大案了,难道还会傻到大过年跑回去让你们抓个正着……”小木问。
对,想得太简单太容易了,可小木讲得又太难了,党爱民为难地一直在啃着手指甲,半晌又来一句:“案情这么急,你让我们从头查诱因和动机?这来得及么?”
“快办法,我没有啊,一个离乡背井超过二十年的,又是个在逃人员,他能去什么地方,用什么身份,变成了什么样子,鬼才知道啊。你要实在没办法,又必须往下办,那就试试这种方式,你能把这些简单的事查清楚,才有机会找到真相。”小木道,阔别两三年,依旧那幅看不懂的神棍表情,你不敢不信,又不敢相信那种。
樊赛丽没主意了,看党爱民,偏偏党爱民在用脑的事上,更没主意,他不确定地问着小木道:“你确定管用?”
“秃蛋,你干的事多少能确定?大部分还不是往坏处想,往好处做,真确定了,那干得还有什么意思?”小木反问,电话响了,他向两位示了个歉去接,一接,不像表面上这么蛋定了,电话里说着:“乐子又怎么了?什么,如花在哭……那不正常么,炒股后遗症,睡会儿就得哭醒,他哭一会儿就睡了……什么?不哭赔的钱,哭老婆?这大半夜的我到哪儿给他找老婆……啧,好好好,你等着,我马上就去……”
估计那位跳楼的又发神经了,小木不好意思地耸耸肩道着:“对不起啊……一摊子事,剪不断,理还乱啊,你们两位要暂时不走,明天我坐东,聚聚,再带你们逛逛滨海……”
“没事,没事,你先忙吧。”党爱民心事重重地道。
小木歉意的告辞先行一步,党爱民和樊赛丽相视作难,这并不出乎意料的谈话,一点问题也没解决,反而让他们忧虑更深了,两人开始返回来重新梳理小木给出的思路,捋清了才发现,小木给出的要求,是要找初始动机、初始诱因,以及那位拐王曾经接触到的人和环境。
尼玛,这不是解决问题,是又给了一个难题,党爱民愁得直挠秃脑袋,比他当年卧底遇上一群神志不清的精神病人还犯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