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日,天气,晴。
一副大屏的气象LDE屏,屏下泊着两辆车,自外面看不到车里情形。
“这地方真热。”
“热你还来?”
“那不没地方去么?哎,兄弟们,今天抓谁呀?”
“一个叫张二毛的……低头。”
有人把如花这个好奇宝宝脑袋摁下来了,因为不屈不挠的纠缠秃蛋,如花兄弟还真谋到了正式刑警的待遇,那,就现在这样,跟着队当司机开车,每天平均跑二百公里以上,或者蹲在个地方十个小时以上,别的倒还不说,坐到屁股上起湿疹、热到裤裆里生痱子,那难受劲道可真不好说。
又一次使劲开挠了,徐健笑着小声问:“孙总,痒了?”
“嗯。”如花舒服地挠着。
“我说您一大老板,干嘛呢跟着我们受这活罪。”徐健不解问。
这小伙黑不溜秋的,像个炭锤,颜值这么低,很容易让如花这样的找到点自信,如花笑着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当然真话了。”徐健道。
“假话是,我被你们滴忘我工作感召了。”
“真话呢?”
“真话是:银行要收老子房子,暂时回不去,能拖几天算几天。”
“拖着不迟早还得收?”
“不一样,房价正涨着呢,拖上俩月没准涨回几百万来。”
“我擦……孙总,你家房子多少钱买的?”
“当时两千多万……”
“呃……”
这价格把车里叠罗汉似堆着刑警齐齐噎住了,而且没人怀疑他话里有假,这位孙总的作态可一点也不小气,吃饭是大餐、抽烟是中华,一顿饭就差不多顶住以前出勤一趟的经费了。
“哎妈呀,咱们捆一块,都没孙总一根汗毛粗啊。”有位小警感叹道。
“错,要能重头再来一回,我肯定不选当暴发户。”如花道。
“当警察?”徐健笑着问。
“什么口气?觉得我当不了啊?我跟你讲,我这个人挺爱国,挺有正义感的,当年上学时候,校外的小流氓老来我们学校骚扰女生,没人敢站出来……除了我。”如花严肃地道。
“是不是啊孙总,当年就这么厉害?”有人拍马屁了。
“厉害个屁,老子经常被人堵小胡同里揍一顿,也没人帮忙。”如花悻然道。
一车人笑得直抽。
这时候,步话里传来了监控指挥的声音目标出现。
抓捕开始,有人悄悄开了车门,几人猫着腰从车后下来,如花慢慢抬头,刚看到对面小区口出人,喀嚓一声,他手一紧,回头时,早被铐上方向盘上了,他怒目而视,徐健笑着道:“孙总,您已经见义勇为过了,不能老抢我们的生意啊……吁,别吭声。”
他妈的,每次开干就把如花兄弟铐上,气得如花直擂方向盘,眼看着从三个方向慢慢靠近的队员蓦地加速,抓捕猝起。
“站住。”
左边一吼,嫌疑人一扭头,吓得下意识往反方向跑,谁可料反方向早被堵了,几乎一跨步就照面了,他尖叫一声,然后那些刑警勒脖子的,拧胳膊的、压人的,一秒倒地,下一秒,已经铐起来扣上脑袋了。
来得快,去得更快,塞进车里,一搜身,突审,马不停蹄地奔向住地搜查。
很快,一堆藏在床箱里的假钞,连带嫌疑人的指认画面,传回到庐州专案组的指挥屏幕上……
……
……
“安庆抓捕结束,藏匿现场收缴伪钞面额14万3千2百。”
一行实时的信息浮现在周群意的电脑上,他轻轻搬过电脑,办公桌对面的两位,志得意满地笑了。
自王寿和落网开始,这个地下伪钞的贩售团伙便撕开了一个口子,王寿和交待的上线叫戈飞飞,戈飞飞是在指认现场当天被捕的,之后又交待出了六名下线,一周的时间,总队直属大队加上协调地方警力,跨了两省七市,抓回了七个从事批发和零售假钞的嫌疑人。
“今天落网的这个叫张二毛,据戈飞飞交待,前后共在他手里拿过三次货,辛苦刑侦上的同志了,赛丽随后替我转达一下对他们的慰问。”周群意笑着道。
这话说得很大气,但有点刺耳了,樊赛丽胡乱应了声,另一位是经侦是的伪钞鉴别专家王行,他提醒着:“周组,虽然我们缴获了大批伪钞,可您发现了没有,还是在制钞的末端,案情一直在下行,没有上行的线索,我们可能离核心会越来越远。”
这话让周群意脸色抽了下,他思忖道着:“刑侦上正在加紧审讯,最有可能知道上线方向的,就是戈飞飞了,暂且还没有结果,但这些贩售的也不能放过。在没有线索之前,先把这些人一网打尽。”
“这样的话,可能治标不治本的效果,下游贩售的线一断,上游会很快发现,然后如果切断向我们省市场的供应,那更没法进行下去了。”王行提醒道。
“嗯,你的意见很好……晚上开会讨论一下,安排一下,加紧对这批伪钞的鉴别,赛丽,你起草一个情况汇报,省厅高度关注此案进展,可能很快要有一个观摩。”周群意安排道。
“是!”
两人起身,退出了早会的办公室。
坐回自己办公地方的樊赛丽却是心绪难平,对付这样大宗伪钞制贩,她这个单位根本没有经验,可感觉到得,这张撒出去的大网,捞到的顶多是小鱼小虾,她仔细地看看一周来的进展,从庐州到阜阳、从阜阳到开化、从开化又到安庆、彭泽,几个市疲于奔命追捕,而追来的,仅仅是戈飞飞一条线连出来的下线,至于制造窝点、运输和销售渠道,都还得画个大大的问号。
她打开电脑,反查着戈飞飞的审讯记录,履历,很快沉迷于其中了。
戈飞飞,男,41岁,捕前系开化市无业人员,此人与王寿和居然是工友,两人都有南下打工的经历,据王寿和交待,是两年在火车上无意撞到阔别快十年的旧友,这才一拍即合,从已经是假币代理商的戈飞飞手里批发,但更可疑的是,戈飞飞、王寿和二人南下打工的工厂,正是一家纸业公司,相关联的印刷业务应该很熟悉。
是巧合?还是在刻意隐瞒自己更重的罪行?
她翻开了戈飞飞的审讯录像,细细观摩着,试图从这个侃侃交待的人身上,找到更多的疑点……
……
……
高颧、暴牙、个子矮小,不开口就伺机下手的毛贼,一开口连土贼都不如,有点大舌头。
这就是王寿和的工友,奇葩一枚,看他这蠢样你都不敢相信他贩了面额几百万的假钞,而且那双浑浊的眼睛,在辨别钞票上,比专业人士还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