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党爱民汇报完毕回头时,正看到安阳三化厂的危化罐车司机和厂保衞匆匆赶来了。
没啥大事,顺路路过,这类特种车辆对于刑警也是初次遇到,那师傅一介绍,把众警听懵了,压力、温度、用料,看是什么东西,是剧毒还是易燃易爆,得分门别类对待,至于危化品运输要求,这个不用说了,光每个厂方的制度就有厚厚一本,从司机到押运、从行驶路线申报,都有严格的管理制度。
“您等等……我们不是查你们制度来了,而是怀疑,不是咱们厂啊,可能有不法人员通过这种罐装车运输违禁物,就了解下车的情况。”党爱民道。
“耶,那不好说了,这种车在路上没人敢拦着打开看,有些根本就厌氧的,开口都是封死的。”老师傅介绍着,罐体容积、罐身多厚。
众警越听越心怵,以老师傅多年的经验,这类车除了发生事故,从没有被拦过,不管是交警还是车匪路霸,遇上这种车都躲得远远的。
“老师傅,如果是这样大小的包装……但是一个罐口装卸很不方便,刚才您又说了,罐体厚度平均四点五公分,似乎很麻烦操作?”党爱民不确定地问,他要表述的是,更方便的装卸速度。
“很方便啊,罐体上开个口,装好好,一块氧焊就封住了,喷一层漆费不了多少功夫的,我们的罐体压力要是检测不合格,报废不都这样,切割很快的。”老师傅比划着,教了几招,这是焊工的活,据他形容,还是蛮快的,如果工具齐全,用不了一小时。
这方式听得党爱民茅塞顿开,千恩万谢,匆匆告别,把这一情况迅速向专案组汇报,回安阳市局安排住处时天色已经晚了,带着刑警办事的地方警员殷勤地请他们到个地方吃饭,下车时,一直被忽略的那位病恹恹地不想下去,党爱民挥挥手让众人先去,他和这位坐到了一起,拍拍肩膀安慰着:“怎么了?跟哥说说。”
“没啥,没胃口。”孙清华懒洋洋地道。
“你看我们这一天累得跟孙子样,不照样得活着?有什么过不去的啊,相比我们,你要好多了。”党爱民安慰道。
“谢谢你啊,秃哥。”孙清华黯然道,不过这一句是真心的,他感觉得到党爱民对他的关心,他不好意思地道着:“我给您添了这么麻烦,这么忙,还得照顾我的情绪……没事,真没事。”
“我知道,心裏那道坎总得过去,走,别闷着,我陪你走走。”党爱民拽着这货,下了车,话说赔了夫人又赔钱,搁谁身上也不好受,自从从滨海出来,这么多天,都难得看到孙清华脸上的笑容,党爱民逗着他道:“说说,我们是当局者迷,没准你旁观者清呢,朗溪的事可全亏你们了……哎对了,那个地形很复杂啊,你们怎么一下想出那么妙的办法?”
扔砖头砸院子里,把人都嚷出来,这办法警察还真办不到,孙清华笑笑道着:“人都这样,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事要关己,没脸没皮……你杀人放火没人管,可你要砸他们家东西了,那铁定得跟你没完,那天就我们俩追,一路上多少人呢,都躲得远远的。”
“所以才让兄弟们服你们啊,好人坏人都是一张皮,关键是有一颗能发光发热的心啊……你就有。”党爱民道。
如花脸苦得快哭了,郁闷地道着:“可你给人一颗心,人家还你一顶绿帽啊……他妈的。”
党爱民没敢笑,无语地拍拍他的肩膀,如花开始唠叨了,结婚时,想买啥就买啥,结婚后,她一直想出去工作,他也没拦着,想干嘛就干嘛。而现在看来,也许这桩婚姻,本身就是一个不对等的交易,用钱买回来的感情,你能相信是真的吗?
“既然你都不相信是真的,那还伤心什么?”党爱民问。
“那你们还抱着共产主义理想呢,你真相信?”如花道。
党爱民被一噎,眨巴眨巴眼,这家伙似乎快恢复了,他笑着道:“也是啊,有理想总是好的,不管是美女,还是美好的未来。”
“我这样的,还有未来吗?有来生还差不多,再尼马投胎一回,估计她也看不上。”如花苦闷地道。
“哎呀,这事我帮你,你相信我。”党爱民道。
“啊?真的?你能让她回心转意?”如花一惊,有希望了。
“不不不,别误会。”党爱民道着:“我是说,我都当三十年单身狗了,我教你没女人的日子怎么过?”
“我艹,尼马又逗我,那你还用你教?”如花气愤道。
“瞧瞧,你属于不用教都会的……思想上这坎,你得自己过,你瞧瞧人家小木,深入虎穴,到现在我也不瞒你了,他不止给我们办了一回事啊,比卧底还牛啊……你得振作啊。”党爱民严肃激励着如花。
却不料如花撇嘴不屑了,摇头道着:“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不至于,你不要小看自己。”党爱民安慰道。
这句理解错了,如花一指他道:“我是说,你们是猪队友,和我有什么关系,又没让我参与。”
呃…把党爱民噎住了,没想到自己在孙清华眼中这么不堪,他讪笑笑,没解释。
不料孙清华嗤鼻问了:“是不是不服气啊?就危化车这玩意,我五年前就见过你信不?”
“你……见过?”党爱民愣了。
“沿海玩剩下的,根本不像老师傅说的那么麻烦,就有专干这生意的,你信不?”如花道。
这个前富翁水平不咋地,可见识肯定不是党爱民能比的,但这种事,党爱民倒不敢相信了,如花问着他:“不信是吧?那全国遍地的名表怎么来的?你以为都交税,都交了税还挣个屁啊……还有红酒,那原装橡木桶怎么流向全国的?包括奢侈品、烟、甚至尼马拉一罐车奶粉,都是暴利。”
“你是说走私?”党爱民愣了。
“徐同雷就是走私出身的,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如花质问道。
对呀。罪犯也在优势效应的范围,他们会从自己优势的角度考虑,党爱民肃穆,好奇问着:“跟我说说,怎么操作的?”
“根本不用进场,那罐就是开口的,表面看不出来,装好东西,一小瓶氧乙炔焊块薄钢板就OK了,这特么车开遍全国都没人查,顶多查查驾证和运营证……知道一车挣多少钱么?几十万都是低的,我们大户室有一傻逼,专卖电脑CPU的,一车拉差不多一货柜,一年就发财啦……”如花贼贼道,论捞钱的门道,恐怕没人比得上如花的见识,他周围的富人可是最多的。
“这么拽?海关的缉私能一点察觉都没有?”党爱民不信了。
“哥,最黑的就在那儿啊……别瞪我,你应该比我清楚啊,要不全国性反腐,那没办法了,再不反这些人就要造返了……”如花道着。
“哎哎……咱们别讨论大局问题,罐车,危化罐车,你还知道多少?”党爱民惶然求教着。
“哪个跑得里程最长,出车最多,去案发地次数最多,那个就是,错不了,这种车登记很严,不通过你们内部人,根本搞不到指标。”如花摇头晃脑道,他不知道此事的厉害,但这些已经足够把党爱民听得张口结舌、惊愕不已了。
这个消息传回滨海,就林其钊和特训技侦都接受不了,看来屁股决定脑袋,还是缺乏那个环境的特殊思维,不过现在有了,数据研判的方向开始以里程,发案点为限制条件缩小范围,于是奇妙的事情出现了,待查的危化品车辆,成倍成倍地缩小,缩小到十几辆,其中就有两辆多次频繁出入明光市,到此时林其钊都不敢相信,那些堂而皇之注册的危化车之中,会有这种专干走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