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慎寻同谷朵的婚礼正在紧锣密鼓筹备中。许多婚纱商恨不得倒贴,想就此在叶长公子的婚礼上打响名号。
试礼服那晚,他突然耳朵很烫,终是忍不了,去到角落,心烦意燥摸根烟在唇边点燃,痞气无双。
谷朵一袭白纱笑起来的模样,的确神似记忆中张牙舞爪的姑娘。他晃了晃眼,看她跳起,立马摘了眼,顺从地任她在唇边印下记号,“谢谢你,慎寻,这是我从来不敢想象的幸福。”
他眸光一闪,却看得沛阳一跺脚,透露的讯息大致是:哼,迟早我也辞职,省得心烦。
叶慎寻莫名想笑,却从心眼儿里认同他,眼前的谷朵和……她,还是不一样的。
她哪里肯这样情真意切唤自己的名?总是笼统疏离地,“叶公子。”“叶总。”“叶慎寻。”“姓叶的!”最亲密的,还是跟着盛杉口无遮拦的一句:“师兄。”
其实程改改离开这一年多,他已经学会如何同回忆和平共处,甚至努力学习去发现谷朵的好,也曾象征性回应她的吻。可今晚不知怎的,眼花缭乱,俱是她风风火火的神色面貌。以及望城离别那日,她双颊泛红,明明胆怯,却硬要表现自己十分在行接吻的倔强模样。
“不知道去哪儿,就能留在你身边吗?”
那被云头遮了月亮的夜,她到底有没有说过这一句?
有没有。
待冰凉再印上,电话陡响。男子仿佛找到躲避的契机,闪了闪身,几步走开接起,“喂?”
不到半分钟,行至门口的人身子一滞,两眼空空。
周印还在加班,慎周上市的资料还不够齐全,却接到叶慎寻来电,许久不见的模样,急吼吼忙匆匆,“把她伪造的身份信息给我。”
“怎么?”
不是打定主意,要不念不听不看不想的了么。
那头口气却很不好,喉中似有千斤石头,“调体检记录。”
半夜,盛杉也惊动了,看见记录上面灰白的结语,美目圆睁,来来回回走动,“这傻妞!”
那头的叶慎寻更是惨无人色,脑子里血糊糊一片,叶忻严肃的脸、与谷朵期待的容颜交相闪现,最后却只抽象为某个人张扬的笑脸。
她总喜欢扬起尖尖下巴,开心时,眼似月牙。伤心时,两只轱辘样的眼珠湿漉漉。生气时,会大喝他的名字……思及此,那敲在桌面上的修长指节越动越快,心慌得厉害。
电话终于响起,出入境那边反馈的信息,却是没有行程记录。
没有?
是了,她不像从前那般傻。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哪肯用周印准备的资料?桌后面的人真真切切地骂了句粗,“靠。”起身便往外走,被周印拉住,“让我和盛杉去吧。别忘了,你答应过你爸什么。”
他挣开,眸光沉沉,“不能让她死。”
“不死就能在一起吗?!”盛杉忍不住了,眼角和眉骨都泛着红,“她不死在别的地方,也会死在你爹手里!”
“那就一起吧。”
过于快速的回复,惊了周印与盛杉,他却想通什么似地,莞尔,“原本叫她走,是为了保她安宁。留下谷朵,也是遵从她的意思。如果做的这些都无法达成所愿,为什么要放手?从头至尾,她都那么自私,这次,不想再纵容。未来究竟会怎样,我已经不想在乎。现在,我只想找到一个人,让她幸福。”
听说,死去的人最自私。因为肉身消弭了,灵魂却会去到爱她的人心裏。叶慎寻想,若程改改的灵魂真去到他心裏,他得多憋屈啊?无法再大展拳脚。更没有宽广抱负。整天盘算着吃肯德基还是麦当劳。
从此,活得我不像我。
周印率先明白,嘴角扯了扯,放开制着他的手。
“你知道她去了哪儿?”
那人已走远,剩回音飘荡。
“西藏。”
此去拉萨,叶慎寻不过在赌,赌程改改无法抛弃身世与她一样可怜的青豆。那么,拉萨是她俩唯一的容身之处。如果她够聪明,带走了青豆,起码能从周围邻居的言辞中,探着点口风。
可程改改吧……有时候,聪明过头。
她深信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反正叶慎寻都要结婚了,应该也寻不到这儿来。至于光阴,更不可能。索性就在拉萨原来的小院儿重新住了下来,继续担任教师,写稿子,赚钱。将死之际,再想办法将青豆托付给盛杉,说要去环球旅行,洗涤心灵什么玩意儿的,应该能糊弄过去。
所以,叶慎寻出乎想象中顺利地找到了程改改,可他去得不是时候。
当日是拉萨当地什么节,学校放假,全校学生出游去了。各家小孩带来羊肉羊腿蹄子和糕点,老师们负责帮忙整理食物,在西藏数一数二的纳木错湖旁。观天水一色,品人间风光。
叶慎寻匆匆包车前去,到了,一眼望到人群尽头的那抹影子,正在教青豆怎么生火。她又瘦一圈,炊烟腾云驾雾,围着尖尖的下巴绕,一时仿佛不在人间。
他看得心紧,风尘仆仆来,连衣裳也没换,悟了一头的汗,正要过去,当地一年轻的康巴小伙子朝女孩方向挪了挪,目光热情赤|裸。叶慎寻从后方迂回走近,便听得二人对话。
“他们说,你和丈夫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