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幼院的暖房,是采用现代化的智能温控装置设计的,可以按照新生儿的舒适温度来随意调节。让小婴儿能在最佳的气候环境下生存。
说到这儿,又不得不感叹一句了,现代化的高科技医疗是如此的发达。这事儿要换到过去,像三九这种被老妈天上地下海里的蹦哒一圈下来,才七个多月就出生的早产儿,夭折的占了绝大多数。
三九,是个幸运的孩子。
幸运的三九小朋友,此刻正乖乖地睡在透明的暖箱里做着吃奶的美梦。小家伙儿使用的这台暖箱,是前天刚从大不列颠国运抵京都的,在这个完全仿真母亲子宫的房子里,他紧闭着眼睛,睡得很舒心。
没足月出生的小奶娃,样子小小的,脸上红红的,皱皱的,黑黝黝的胎毛是卷卷的,服贴在小脑袋瓜上,看着别提多么娇弱稚嫩了,与小说里描写的那种一出生就长得很漂亮,见到人就会笑,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要看世界的天才儿童有着巨大的差异。
“他看起来好丑,好小,呃,像个皱巴巴的小老头……”
这么幼稚的话,是蹙着眉头的火锅同志说的。
望着严肃的男人,连翘抿着唇笑了,“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三七出生时候的样子,比他还要丑,脸上还长红疙瘩呢,小奶娃刚出生都难看。”
“嗯。”
闷闷地‘嗯’了一声,邢爷一手搭在她身上,一手放在暖箱的外面摩挲着,没有再说话。
见他没了反应,连翘才惊觉失言。
没见着三七出生,没陪她渡过来到这世上的最初几年,是火哥这辈子最大的遗憾,这事儿他不止一次说过,她这么突然说出来,不是揭他伤疤么?还有,在三七出生前后一直陪在身边的男人没有了,偏偏又是她的伤疤……
诡异地,两个人沉默了。
想到艾擎,连翘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他最后嘶吼的那句话。
021是卜亚楠。
卜亚楠!
那个永远冷清得似乎没有温度的女人,那个在连翘初入红刺特战队的时候,给她穿过各种各样的小鞋的女人,竟然会是那个苦寻不着的间谍021号。而那个时候,她一直认为那不过是她爱慕火哥不得的女人小手段罢了。
深藏在红刺内部整整十年,真的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和其它人一样,卜亚楠也是火哥同志亲自挑选的。
不过,她在业务工作上,的确是一个优秀的女人和军人,要不然,当初火哥也不可能选上她,还给她任了那么重要的职务。自然,这也是NUA组织选定她蛰伏军内的原因。
这事儿其实也怪不得火哥,因为,她的政治档案上,绝对一溜儿的清白。
从小学时期加入少先队开始,她就是个优秀的女人。学生时代的班干部,学校的团支部书记,学生会主席,高中毕业时以全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了解放军信息通讯学院,在校期间入党,成绩斐然。毕业后,她分配到某通讯部队,从少尉排长干起,一路走来,中尉连长,连指导员,红刺机要处副处长,处长没出过差儿。什么技术标兵,优秀干部等等的头衔一直都是属于她的光环。
可,就是这样的女人,她竟然会是一个间谍……
她想不通。
目光停留在暖箱里恒温状态的儿子身上,她的眉头不禁锁在了一块儿。
无意识地问话,岔开了思绪,同时,也打破了彼此的沉默。
“火哥,那个……卜处长,她怎么样了?”
本来她是想问卜莫愁,卜大冰山的,但是最后,她还是习惯性的叫了一声卜处长。
对于卜亚楠,她说不出来自己是什么态度,要说当初还有点仇恨什么的,都随着时间的推移淡化了。没有了个人仇恨之后,剩下的国家民族大义之类的,似乎有点飘……
“嗯,什么?”火哥似乎没有料到她会突然问到这个话题,明显的愣了愣,转而又明白了过来,低叹一声,平静地说:“已经停职逮捕,正式提交到军事法庭,等候审判。至于后面的事情,由冷枭处理,我不管了。”
卜亚楠的事儿,他又何尝想得通呢?
这是他唯一看走眼的一次,想到心裏都憋得慌。
瞧着他的样子,连翘低笑起来,说:“这事儿管不着你啊,别往心裏去。嚯,话又说回来了,她就没有要求见见你么?”
“没有,我也不会见她。”
“哦?唉!”
大概,以卜亚楠的骄傲,东窗事发之后,应该也不好意思要见火哥吧?
毕竟,那是她心底一直爱慕的男人。
事实上,卜亚楠虽然是NUA组织蛰伏在红刺内部的021号,虽然掌握着红刺绝大部分的机要文件,每天接触得更是数不清的重要军事信息,但是她并没有完全透露给NUA组织,而是有选择性和针对性的进行了欺上瞒下。至少,对于那些会让火哥有绝对危险的消息,她是真的没有透露过。
只不过么……
她这份鉴于一个女人对自己喜欢男人的私心,并没有能为她减去应该受到的惩罚。法律无情,何况是这样的重罪?
背着判国这样的罪名,她这一辈子,不要说前途,呼吸和生命怕都成问题了。
“连翘……”
沉浸在思绪中的她,被火哥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呼拉回了现实。
“怎么了?”
转眸一看,只见火锅同志黑眸正流光,满脸惊喜地直勾勾盯着暖箱,整个上半身都快要趴上去了,声音又急又乱,压抑不住的兴奋。
“快看,快看,咱儿子醒了……”
暖箱里的三九,真的醒了。
大概是被爸爸这份似火的热情给熏醒的吧!他稚嫩的小嘴巴一张一合地蠕动着,乌溜溜两只眼睛懵懂地看着这个世界,黑亮黑亮的头发,小小的人儿两只小拳头紧紧的握住,样子特别地逗人稀罕。
贪婪地望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邢爷现在的问题,通通都很幼稚。
“连翘,你说,三九他看见我们了么?”
“没有,新生儿的视线没有完全发育好呢,他现在的视力大概只有0。02,哪儿看得见我们这儿……”
“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到他对我笑了。”
呃……
好吧,见到他这股子兴奋的劲儿,连翘都不忍心再打击他了。偶尔幼稚的火哥,看着也蛮可爱的,捋了捋头发,她不禁有些失笑。
“是么?有可能吧!大概他是小肚肚饿了!”
她的‘饿’字儿刚出口,旁边的火锅同志就直起了腰了,压着嗓子唤护士。
当爹的哟!
长得很甜美小护士,就在旁边不远处,闻声过来打开了暖箱的门儿,就准备给小家伙喂食了。
小三九在暖房里,24小时都有专人看护和喂养的。反倒是连翘这个做妈的,半点儿都插不上手。就连现在医生们一致提倡的母乳喂养,她暂时也做不到。因此,为了怕她还没等到儿子出暖箱就已经‘回奶’了,这些天来,她一直都用挤奶的办法,保证着小家伙的口粮不消失。
做过母亲的人都知道,产妇胀奶时候的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咳!
说到这儿插一嘴,医院里原本是准备了吸奶器的,但是不知道究竟是操作不得当还是什么问题,总是不太好使。最后,女医生用最专业最纯粹的眼光瞄着他们两夫妻,严肃地说,最好的挤奶办法,就是让爸爸吸出来。
迫于无奈之下,夜深人静,风高月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火锅同志自然而然地就荣升成为了三九小朋友的临时吸奶工。
“喔,喔,喔,小宝贝肚肚饿了吧?”
护士小姐的动作很轻柔,声音也很温柔,伺弄着小三九小小软软的嘴巴。
这一幕,瞧得火锅同志心肝刺挠刺挠的,伸着脖子,眼圈儿都红了。
“首长,你想摸一摸他么?”
美丽的小护士瞧着他那眼神儿有些不忍心了。
女人么,天生对喜欢孩子的男人不能免疫,何况还是一个这么英俊帅气有型的男人,她很快便背弃了组织原则。
“我可以么?”惊喜地望着她,火锅同志有些不确定。
他真的,真的很想摸一摸,抱一抱,亲一亲。因为,他实在不知道,在他的眼睛还能看见的时候,能不能近距离的触摸一下自己的儿子。
肯定地点头,小护士害羞地笑:“你小心一点就成,我这可是违反规定的……”
“好,好。”
两个好字,男人几乎是哽咽着说的,瞧他激动得,手指都有些颤抖。
严肃地理了理身上宽大的无菌服,邢爷在护士小姐的协助下,小心翼翼地用胳膊托住了三九小朋友软软的小身板儿,一只手掌支撑着他的小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
这么小的孩子……
这么小的孩子,他要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或者长得像三七那么大能上幼儿园,还要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参加工作,结婚生子……
这些,他还能看得见么?
“首长同志,你别怕,没事儿的啊……我看你的手都在抖……”小护士看着他的东西,有点儿心惊胆颤,不由得出声提醒。
她在这儿工作了三年,见过无数初做爸爸的男人,惊喜的,兴奋的,激动的,这些情绪都是常见的,但她从来没有见过一个男人,会用那么贪婪的视线去瞧自己的孩子。
那感觉,就好像……
好像他下一秒就会看不见了一样。
又好像……
他手心裏捧着的是一件多么珍惜的宝贝,刻意压抑着自己说话的声音,那声儿轻得,似乎特害怕过大的呼吸会惊到了小家伙儿。
“三九,你快快长啊……爸爸和妈妈都等着你,等你从暖箱里胜利凯旋……”
不行了,不行了。
从来都冷漠得能结冰的一双眼睛,怎么会有这么柔和的眼神儿啊!小护士瞧得自个儿脸都红了,差点儿被他温柔的眼神儿给秒杀掉。
然而,她弄不懂的东西,连翘却懂。
她没有说话,始终一言不发地微笑着,站在他的旁边,看着男人眼睛里慈父的闪烁光芒。
她坚信,这样一双光彩夺目的眼睛,绝对不应该失去他应有的光华。
噔噔瞪……
连翘老远就能听到高跟鞋与地面亲密接吻的声音。VIP病区本来人就较少,环境特别安静,这么一串忽高忽低的响亮的声音想不入耳都难。
她的病房门没有关。
很快,门儿开了,门口探进来一颗漂亮的脑袋,不是爽妞儿又是谁?
有了爽妞儿的地方,屁股后面不跟着衞大少爷合适么?
指定是不合适的。
所以,这俩祖宗是一块儿来的。
在连翘住院这期间,爽妞儿来得次数不少,来来去去已经好几趟了,仍然乐此不疲,有功夫就往医院跑,就为了见见那个传说中的干儿子。然而,天不遂人愿,她一次都没有碰巧瞧见过。
就为了这事儿,她把槽都快吐烂了,心裏像被火烧卷了的毛……
毛蹭蹭的。
每次来,她都得吐几个脏字儿,骂骂娘,再顺便吐槽这医院多么多么不给力才舍得离开!
不过么,好歹爽妞儿也是个漂亮的美人儿,美人儿即便骂人也是好看的,至少,在衞大少爷心裏,就是这么想的。
自从那次爽妞儿把她和衞燎的结婚戒指给‘抵押’换了北三七之后,两个人的关系终于正式转暖。
冬天过去了,春天还会远么?
于是乎。
衞大少爷圆满了。
而爽妞儿则是再次化身为女王,对他百般折腾。
不过么,夫妻间的折腾二字,就在于你情我愿。
一个人甘之如饴,另外一个人,自然还是甘之如饴。
眼瞧着小两口感情升温了,又能抱抱大孙子的衞司令员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而痛定思痛的衞夫人潘碧这次是再也不敢干涉儿子感情的事情了。想想啊,她好不容易又装病又改过又明志地把老伴儿给哄回了家,哪儿还敢再犯?她是了解衞司令员脾气的,犯一次错他可以原谅她,如果在同一个地方再犯一次,她想讨个老来好,绝对不可能了。
想通了,事情就简单了。
再者说,没有了孟若珍在从中撺掇的潘碧,其实除了偶尔有些尖酸和刻薄,也谈不上十恶不赦。更何况,受过此事的教训之后,过了一段时间的冷屋冷灶,再回到从前欢声笑语的家庭氛围中来,她感动还来不及了,哪儿还会主动挑事儿呢?
人么,就得比较,不比不知道自己幸福。
这么一来,衞家终于又恢复了久违的温馨,以前始终看不惯的儿媳妇,她觉得也顺眼了许多。
相处之道,就在于互相理解。
良性循环,她看舒爽顺眼儿了,儿子对她也顺眼了。舒爽也不是一个特别矫情的女人,不管她曾经做过些什么,到底还是衞燎的亲妈,只要她不找事,她也就加倍的对她好。
这么一来二去,两个人虽不说感情好得像亲妈和亲闺女一样,但明里暗里,战场的硝烟总算是褪散了,即便偶尔有个什么磕磕绊绊的小矛盾,两个人反而争先恐后的忍让。
只因为,谁都不敢轻易去触碰那条会引发家庭矛盾的底线。
伤不起的人,又何止一个?
归根到底,祸福相依,这段经历,对彼此来说是因祸得福又未尝不可呢?
以上这些,都是连翘在爽妞儿屡次探病的过程中听到的墙角风。
无疑,这样的日子,爽妞儿是开心的。
爽妞儿开心了,连翘也就放心了。
最要好的姐妹终于渡过了人生中的一个大浩劫,作为她的知己,闺蜜,官方发言人,她心裏的喜悦自是不必再言说了。
现在,让我们把镜头拉回来,漂亮的爽妞儿一屁股坐下来,就精神倍儿好地问:“我干儿子呢,啥时候才能出来见个面儿?”
得!
雷打不动,这妞儿又来了,连翘就知道他会问这么一句话。每次来看她,不超过三句话,好就会提上这句。
“医生说,保守估计得两个月……”
“靠!什么医院啊!”
好吧!埋怨医院,这句话也同样是爽妞儿的必备语言。
翻了翻白眼儿,连翘无法和她解释早产儿和发育不良的问题。因为肠子向来比较粗的爽妞儿,生衞舒子的时候相当的顺利,她自己也没见过早产或者生产不顺当的女人,按她的说法,她生孩子就像母鸡下了个蛋……
当然,说法比较夸张。不过,却是连翘经常逗着她玩儿的时候用的。
好一番哀声叹气后,爽妞儿想到什么似的,兴奋地扭头,对着自个儿的车夫,兼搬运工,兼劳工衞燎大少爷使了个眼神儿。
“上菜啊,愣个干嘛,傻样儿!”
“得令喽!首长同志。”好不容易才夫妻双双把家还,衞大少爷现在简直就是一呼百应的万能好老公。一接收到媳妇儿的指示,他立马就将刚才提来的大包裹打开了……
OMG,额滴娘也……
脑袋被炸了,连翘瞪大了眼睛。
小家伙儿的衣服,鞋子,奶瓶,奶粉,玩具什么的乱七八糟通通都有,满满当当装了一大袋,上面的标签无一例外全是法文。
她知道爽妞儿前几天和衞燎去了一趟巴黎,按她的说法就是婚前预热,婚前蜜月。没想到,这小两口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却买回来这么多孩子用的东西!
睨了一眼她光突突的手指,连翘促狭的眨眼儿:“哟喂,舒爽同志,你十克拉的钻戒不买,干嘛替我买这么一大堆玩意儿?多浪费啊!我家小子用的东西,至少能用到六岁了……”
一听这话,爽妞儿不乐意了,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你这是显摆呢,还是不拿我这个干妈当妈啊?嗤,再说我是给我干儿子买的,有你啥事儿啊?”
诚实地点了点头,连翘表示很满意:“行吧,没我事儿,真没我事。嘿嘿,你这种精神值得表扬,一定要坚持,再继续发扬光大。”
“得了便宜还卖乖,就是说的你!”爽妞儿吹胡子瞪眼睛。
连翘忍不住大笑,逗得其它人也跟着笑。
“你俩不是去采购结婚用品么,你巴黎时装呢?”
“都放家里呢……”
“钻戒呢?十克拉的!”
“咳……那个啊……也太奢侈了吧?咱家小老百姓,过的是朴实的小日子,真要戴那么个戒指出门儿,光闪光闪的,我还怕别人把我手指头给剁了呢,你说是吧?衞燎。”
“是,媳妇儿说得有道理。”衞大队长很没有骨气的附合着。
现在而今眼目下,爽妞儿就算说地球是空心的,他指定也说是是是。
噗哧!
这对活宝将连翘逗乐了,看着爽妞儿又比又划的样子,她非常不厚道地调侃起来:“没有十克拉的粉钻,你也要嫁给他?”
“嫁,我怎么不嫁?必须嫁啊,这么好的男人,不赶紧宣示主权怎么成啊?”
说到这儿,她顿住了。
因为,他旁边的劳工已经将水递了过来,很明显怕她说得口沫横飞的伤了嗓子。
爽妞儿递过去一个‘表现很好,晚上给你奖励’的小眼神儿,顺手就接过衞大少爷手里的水,咕噜咕噜灌了两大口,放下来,接着比划:“连子,咱姐妹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啊,我一下飞机就赶过来瞅你,你丫别玩没良心,诚心让我不舒坦!”
连翘呵呵低笑。
有了爱情的女人,都是那么的单纯又透明。
小久是,爽妞儿也是。
没有爱情的时候,恨不得把自己的身和心完全的裹起来不被人瞧见。这有了爱情吧,什么尖锐的刺都被拔了,小女人,始终都是小女人。比如眼前这位,连翘完全无法从她身上找到前几个月时恨天恨地恨干坤,眉不开,眼不亮的苦逼轻愁女样子了。
抛开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这位叽叽喳喳的爽妞,好像又回到了她俩初识的十八岁。
叹了又叹,她问:“不说那些也成,说说,你俩的婚礼准备得怎么样了?”
摸了摸鼻子,爽妞儿歪了歪嘴,偷偷瞄了瞄衞燎,笑了:“婚礼啊,我俩准备不办了。”
“啊!”连翘惊了惊,无力望天,直翻白眼:“不办了啥意思?诚心让我这辈子都闹心是吧?诚心不让我参加你的婚礼是吧?”
“去去去!别怕自己想得那么重要。”
笑眯眯的斥责了她的自作多情后,爽妞儿敛了神色,挺正经地解释:“我俩商量过了,人么,一辈子最美的婚礼就那么一次。我俩现在儿子都有了,再折腾干嘛啊?也没那精神头了,选个日子去民政局把烫银的本子换成烫金的本子就成了,不过就一形式……”
她说得头头是道,旁边的衞大少爷直点头,一双桃花眼儿含情脉脉的看着自个儿老婆。
等她话都说完了,他才一语下结论,“对,媳妇儿,你终于也能说点儿有道理的话了!”
“什么意思?”
挑着眉头,母老虎发威伸爪子了!
裙下之臣当如何?
自然就是衞大少爷现在这模样儿,俯首称臣!
“没没没,误会,我的意思是说啊,你现在说的话越来越有道理了!”
瞧着他俩耍宝逗乐,连翘但笑不语。
谁能想到,当初纵横京都美人窝的花花大少衞大少爷,也有今儿这么一天?
野狼归营,倦鸟归巢,世间万物总是相生相克的。再刁再拽的人都必须得想到,在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专为克你而生的人存在着!
风水轮流转,此话果然不假。
现在,在他们这段感情里,患得患失不太确定的人,恰恰成了以前最为笃定的衞燎。
两天后,周末。
衞燎半胁迫半哀求地‘胁持’了爽妞儿,驾着他那辆火红的兰博基尼,愉快地穿过寒风凛冽大雪纷飞的京都街道赶到了婚姻登记处。在工作人员怀疑的眼神注视下,他终于拿到了写着‘结婚证’三字的本本,心裏总算落下了一颗大石头。
照相,填表,虎视眈眈地瞪着工作人员盖钢印,整个过程下来,他竟有些惶惶,就怕害怕哪个环节出了错。
无疑,他爱舒爽,很爱很爱,同时,也爱他的儿子,爱他的家庭。
对她一切的好,他做得很自然随意,心甘情愿。
所以。
爱情的世界从来都是这样的,它不是天秤,更没有任何的公平可言。
谁爱得多一点儿,谁就得付出多一点,更加倒霉一点。
当然,这么说的意思,并不代表舒爽爱衞燎就少。恰恰相反,她爱衞燎也很多,多得害怕失去,多得愿意为了他再次冒险和潘碧过招。
只不过,这一次,她把点儿看得很透。
要,但不伸手,喜欢,偶尔表达,爱慕,潜藏心裏。
这个度,不能多,不能少,不能过,不能超,一定要恰恰好。
说到这儿,奉劝正在热恋或者即将热恋的妞儿,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它都是一个圆形的领域,它就那么大个地儿,女人付出去的真心和感情,一定要掌控得宜。你多了,他势必就少了,你退了,他势必就进了。不管咱有多爱有多恋,永远不要越过你设定的范围。不要命的飞蛾扑火,大多数时候换来的都是伤害。
因为,对于天生就拥有征服欲的男人来说,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们永远都不知道珍惜。他们会心甘情愿柔情似水地为一个女人洗臭袜子,也会残忍无情地对一年四季都在为他洗臭袜子的女人不屑一顾。
这其中的差别,就是得到和不得。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高尔基曾经说: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易被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连翘的日子,正是如此这般。
一眨眼,元旦节过去了。
二眨眼,二月已经来临。
再眨眼,很快,春节就要来了。
被雾霾笼罩了许多日子的京都城,这几天,又开始飘起了冻雨和雪花。
此次,离她生三九已经两个半月了,这个月子她都是在医院渡过的。终于三九小朋友,要出院了。
为了迎接这位万丛瞩目的邢家长孙,景里已经做好了各种准备,两个育婴师,两个营养师,配置十分齐备。
回顾一下连翘两个多月的‘长月子’,别看她整天呆医院,但还真心没闲着。就在身体稍微複原以后,她便不顾火哥同志的阻拦,差人将她放置在景里的那些宝贝医书搬了过来。
在这个期间,周益也定期来给火哥做保守治疗,两个人对治疗方案进行过多次磋商,但是却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从周益口中她还知道,在这之前,他已经联系过国内外的眼科专家进行过会诊。最后,专家们的看法基本和他保持一致,想要根治不可能,只有保守治疗,至于哪个时候会彻底失明,会不会彻底失明,谁也说不清。
只有,看造化了。
她研究出来的药方拿给周益一一调配过,完全没有效果,几乎能够想到的办法都试过了,她还背着火哥偷偷让周益多次抽取她的血液进行化验和分析。
但是,分析结果非常不幸,她跟普通人一样,不仅和香妃没半毛钱的关系,甚至她身上没有半点儿异常。
一时半会儿的,治疗完全陷入僵局,没有半点儿进展。
不过,火哥说她身上香味儿的莫名其妙消失,到是给她提了一个醒儿。后来她仔细琢磨过,这事儿极有可能与邢子阳在她身上注射的名为‘致命诱惑’的药物有关。
某一天,她也曾突发其想,或许真是误打误撞,那种药物和她身体里的刚好相克,以毒攻毒给化解了呢。
从中药理论来说,这不是没有可能的。
最后,她和周益商量以后决定,将研究的突破口和重点方向放到了这个上面。彼时,刘婵已经服法,当初那瓶注射的液体作为证据已经被提取了出来,裏面配加的药物成份也很明确了。
但是,那些成份都是能让人无法克制地产生情念的东西,对男人的身体很有可能会有损伤。她又刚刚生产,在这种的情况下,给火哥用这种药,合适么?
更何况,连翘当初能挺过来,就是因为她身上的药物反作用,但火哥能挺么?每个人的体质不同,谁也不敢把他老人家当做小白鼠啊。
此事一拖,二拖,三拖,没有定案,就这么搁浅下来了。
连翘想,先另寻它途,如果实在不行,等她能那个啥了,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临出院之前,几个医生最后一次为邢克小朋友做了体验,一致认定,各项指标都正常了,是一个身体倍儿棒的小伙子了。一听这话,连翘长期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
同样也是在临前之行,她第一次在护士小姐的指导下喂小家伙儿吃奶。由于不习惯吃母乳,用了好一会儿时间,小三九还是不碰,逼急了就蹙着小眉头,挥拳踢腿地扁嘴。这种画面,瞧得做了两个多月吸奶工的火锅同志毛蹭蹭的发狠,真恨不得代替儿子上。
眼看别扭的小三九实在不行,护士小姐只能叹气。
“先这样吧,回家再多试几次,他就会了,孩子天生都是会吃母乳的,主要是不习惯。”
“谢谢!”儿子不吃自己产的粮食,连翘眼圈都急红了。
“不谢不谢,你也记得多补补,猪蹄汤什么的别怕腻,多喝点,催奶的……”
“哦!”他都不喝,催奶有啥用啊?
连翘默了!
一边儿看着火哥收拾东西,一边儿听着护士不停在那儿医嘱,手轻轻拍着襁褓里的儿子,突然觉得这日子,特别的恍惚。
时间过得真快啊,已经两个多月了?
看来万事万物都会变,唯有时间才是永恒。始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向前向前再向前转动着。
小三九,胜利回景里了!
大概小家伙也会贪新鲜,一进景里的客厅,他就睁开了眼睛,茫然又懵懂地似乎在打量了四周。孩子还不到三个月,脖颈还很软,火哥小心的托着他的头,对着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客厅里的众人一一介绍。
这是爷爷,这是奶奶,这上姥爷,这是姑姑,这是姑父,这是姐姐,这是干爹这是干妈……
他的样子,看着慎重,其实蛮幼稚,这么小的孩儿哪里懂啊!
不过么,小三九虽然弄不懂这些都笑得合不拢嘴的人是谁,但相当给老爸面子,小嘴不停地喔喔喔着,惹得众人大笑不止。
“爸爸,给我抱抱……我抱抱弟弟……”
掂着脚尖,三七小美妞小小的个子,不停地在爸爸的边儿上跳跃着,像只小猴子似的攀着胳膊,水汪汪的眼睛都快落到弟弟身上了,伸长了胳膊不知疲惫地举着要抱弟弟。
弟弟回来了,哪能少得了姐姐的威风呢?
邢爷笑着将三九的襁褓举高,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行不行,你老实点儿坐着,你太小了,会摔着弟弟的。”
一听老爹这句不太中听话,三七小美妞扁着嘴,立马就打蔫了。
哼!
长长地哼了一声我和,她蹦哒到沙发上,蜷着膝盖坐着,小下巴就搁上面,无比哀怨地眨巴着眼睛,溜了一圈儿发现一个悲催的事实,大人们的眼睛里,就只有弟弟。
不平衡,不平等,她要反抗!
“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姑父,你们瞧瞧,我比小白菜还可怜了!你们有了三九,就不要三七了。生了弟弟,没了姐姐……喜新厌旧的大人,哼哼!我正式宣布,和你们散伙!”
啧!
小丫头这醋酸儿,飙得高哦!
火哥和连翘好笑地对视一眼后,做老爸的赶紧将儿子递给了乐呵个不停的沈老太太,大步过去坐在沙发上安慰女儿受伤害的小心灵。
“傻闺女,怎么跟弟弟吃醋?他才二个多月,你算算啊,你比他大了多少倍?”
“哼!”三七将头偏到一边儿,不予理睬。
呵,这是真急眼儿了。
小孩子么,都有些自私的心重。原本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小的,人人都宠着她,爱着她,这突然之间又多出来了一个和她抢位置的,即便是灵动通透的三七小美妞,一时之间也表示接受不良了。
望着女儿,连翘到是能理解丫头心裏的落差感。
附合着火哥的话,她也坐到了女儿身边,捏了捏她粉|嫩嫩的小脸儿,又好笑地刮她撅着的嘴:“爸爸的话太有道理了,三七,都说女儿才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谁也没有说儿子不是?”
不服气的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儿,三七扁了扁嘴,有至少一箩筐的道理反驳。
“是呀是呀,妈妈你也说是小棉袄喽,棉袄不就是冬天才穿的么,夏天呢,春天呢……随时都可以脱下!”
一言既往,惹了满客厅的笑意。
这小丫头,太会诡辩了!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连翘见她不时往奶奶怀里瞄的小眼神儿,大概明白了个七七八八。好笑地捅了捅她的小胳膊,恨铁不成钢的训他:“想看弟弟就上去看呗!不过,三七的小胳膊还没有足够的力量,爸爸怕你摔着弟弟是对的。所以能看能摸不能抱,懂了没?”
“知道啦,知道啦!”
终究,还是受不了想看弟弟的诱惑,连三七女士妥协了。
一家人终于齐整了,欢乐来得就特别快。再者说,有了连三七女士的地方,就绝对不会少了笑声,逗着奶奶怀里那个‘新玩具’,她水汪汪的眼睛都在放光。三九的手好小,三九的嘴好小,三九的鼻子也好啊,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小丫头,逗得三九挥舞着小胳臂蹬着小腿儿窝着小嘴巴,似乎也想要说话。
客厅里,一时间,笑音绕梁。
勤务人员早就准备好了饭菜,就等着他们母子俩回来了。见差不多到了饭点儿,沈老太太抱着小奶娃就催促着大家去餐厅进餐。今儿来的人都是自家人,言语间谁也用着客气,鱼贯而入去了餐厅。
吃饭么,团圆么,自然又是另一番欢乐了。
饭桌上,三七小美妞再次发扬了她搞笑的精神,将绿豆大的事儿说成西瓜成熟了。咬着筷头,扒拉着碗里的饭,不时瞄着旁边婴儿车里的弟弟。
一会摇头,一会点头。
最后,她拍着自个儿的小胸口,信誓旦旦地向大人们保证,有了她连三七女士在,就一定能让邢克先生脱离万恶的封建家长制,残酷的军事化领导制,自由健康的茁壮成长,成为对社会有用的四有新人。
话一说完,大人们都合不拢嘴。
小丫头,猴儿精的,懂得审时度势,很快便又捞到了好处无数,摩天大楼模型一个,电动小摩托车一辆手到逮来。
嘿嘿!
餐桌对于一个家庭的意义,大多数时候,不仅仅只有吃饭的功能,基本上,都能临时充当家庭的小型会议室作用。在这样一个欢乐的气氛里,除了迎接三久,邢小久和谢铭诚的元宵婚礼显然也是重大家庭决策之一。
现在离春节就几天了,离他俩婚礼的元宵节自然也不会太远了。
婚房准备好了,婚纱正在赶制中,请柬也已经印好了,至于婚礼上要带的首饰,就是小久姑娘自己设计的那套,名为‘痴’的获奖珠宝。
痴心一片,终换眷属。
一对恋人,眼看就要开花结果了,大家说着也能感受那份喜气。
临离开景里前,小久把连翘拉到了旁边,明里说是让嫂子得空了陪她去新房看看还需要添置什么物品。实际上说白了,就是想约她到处逛逛,聊聊天,散散心。
按小久姑娘的理解,嫂子足足在医院里呆了两个多月,医院啥地方?没病的人都能呆出毛病来,何况嫂子刚刚生育,按书上的说法,最容易得产后忧郁症。
因为她和谢铭诚准备要小孩儿了,所以啊,最近这姑娘没少看这方面的书。
不得不说,她有的时候也是心细如发的。
虽然大嫂面儿上看着似乎蛮开心,但她敏锐的查觉到了,生了三九再回家的嫂子,和以前总是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大哥也是,他俩之间似乎有什么秘密不乐意告诉家人似的。
猜不透。
回天鹰大队营区的路上,她靠在椅背上,托着腮帮左思右想了半天,还是不得其解。
于是乎,她还是把话题丢给了她的狗头军师……谢大队长!
“你觉得我说得对不对呢?谢铭诚!”
全神贯注地盯着有些湿滑的路面儿,谢铭诚可没敢把心裏的疑惑说出来。
憨憨地笑了笑,他对自己的媳妇儿,一般采用安慰政策。
“啊!有吗?没有吧?傻丫头,别胡思乱想了啊,我看啊,不是嫂子有产后忧郁症,是你有婚前抑郁症才对!”
小久嗔怪地瞪他:“我?你缺心眼儿吧,谢铭诚!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抑郁症了。”
“对对对,我就是缺心眼儿!”
在小久姑娘面前,谢大队长哪儿有在军营里高大全的威风?
对他的媳妇儿,他是随时随地都恨不得宠着疼着,就算是开玩笑,也是她说啥就是啥。他的意识和认知里,婚姻如同军令。部队里,军令如山,在家里,媳妇儿的话,就是等同于山的军令。
缺心眼就缺心眼呗!
傻乐着点头,他说完了老半天,却不见小久回应,转头一瞥,心下立马就慌了。
“哟,这是怎么了?脸色咋这么难看?哪儿不舒服了?”
捂着自己的胸口,小久的脸色发白,大口地喘着气儿。
不是装的,她是真的胸口堵得难受!
突然,她一把捂住嘴,唔唔着嘟囔:“谢铭诚,快停车……我,我想吐……”
“怎么了,怎么了?来,吐这儿……”
媳妇儿不舒服,还得了么?谢大队长赶紧将猎豹车停在了路边儿,替他递过矿泉水,还有一个塑料袋儿,却不敢真的打开车门让她下车去吐。没法儿,外面的天儿实在太冷了,她刚才上了车就把外套脱掉了,这样下去,非得弄感冒了不行。
呕……呕……呕……
干呕了一阵儿,小久也没真吐,好半晌才缓过那股劲儿来。
拍着她的后背,谢铭诚心疼得不行,“丫头,你没事儿吧?咱现在去医院看看?”
摇了摇头,汽车的灯光下,小久姑娘的脸上氤氲着了一层雾霭般的色彩,小脸儿红扑扑的。
谢铭诚心慌得不已,将手背搭上了她的额头。
“脸这么红?咦,没发烧啊!”
“没啥大事儿。”
没啥大事,不还是有事儿么?
拧着眉头,谢大队长不淡定了:“不对啊,你是不是瞒着我啥事儿呢吧?”
抬起眼皮儿,小久姑娘毫无预警地伸出手,在他大腿上使劲儿拧了一把,恨恨地说:“谢铭诚,你现在一点儿都不关心我了……”
这话说得,哪儿跟哪儿啊?
张飞打岳飞,可不就是完全不着调么!
多冤啊,谢大队长可怜地瞅着她,摸不着头脑了。
“可不幸冤枉好人啊,我怎么就不关心你了?”
咬了咬下唇,小久姑娘笑得有点儿神秘,趁他傻呆呆发愣的当儿,一把揪过他的军装领口来。接着,顺势环着他的颈项,在他唇上亲了亲,“关心是吧,你说,我家亲戚啥时候来?”
“哪个亲戚啊?”
“你……大姨妈!”
明白了!
即便再迟钝,谢大队长这时候也该回过神来了。他俩打了结婚证之后,做那事儿就从来没有避过孕,而她的月事儿他都记得挺清楚的,她这么一提醒,算算日子,哟喂,已经迟到了快半个月了。
这,是怀上了?
他谢铭诚也快要做爸爸了?
狂喜,惊喜,喜上眉梢的他一把搂紧了他媳妇儿,不等她诱人的小嘴巴合上,横刀立马地就捧着她的脸,将滚汤的唇覆盖了上去。轻轻地,温柔地,怜惜地吻着,舔着,吮着,捉住她的唇舌就进行着你来我往的追逐和嬉戏。
反覆纠缠。
良久,退出时又在她额角落下一吻,紧揽入怀,激动和兴奋的情绪下,他的嗓子有些粗励沙哑。
“小久,我的丫头,你真好,真好!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疼你才好了……咋办?你说说咋办啊?”
“噗,谢铭诚,你学贫了,也会甜言蜜语,油腔滑调了是吧?”
“哪儿有啊,半个点儿都不带掺假的……”
说完,一声叹息。
没错,他就是恨不得给她最好的一切,恨不得倾其所有,给她宠爱,给她保护,给她保证和承诺。
“嘿,谢铭诚,我相信你!”
对视一眼,小久姑娘水泽的眸子,与他浓黑的眸色纠缠在一起,瞬时间,似乎空气都被渗染得情丝潋滟。
他的眼底。
情浓,意浓,爱浓……
她的眼底。
痴恋,爱恋,迷恋……
或许,就是这份浓郁的恋情感动了上天吧,就在他俩即将举行婚礼前的二十几天,或者说在他们认识的第十个年头,终于,赐给了他们一个爱的结晶。
此时。
车窗外,雪花飞舞。
车窗内,两个激动的炙热身躯紧紧地拥抱着,亲吻着,久久不舍得分离,贴合着的唇,挤压着身体,没有半点儿空隙和距离,恨不得,恨不得将彼此融入对方体内的爱恋呵!
如同一团灼热的火,在燃烧,不停地燃烧。
车来车往的繁华大街上,谁也不会知道,在那辆军用猎豹里,死死纠缠的男女,曾经有过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情。
琼瑶曾说: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故事。
姒锦也说:每一辆车里,都有一份爱情。
临降春节这几天,京都城又降温了。
然而,在暖气开得很足的景里卧室里,连翘却没有丝毫的凉意。
晚上九点半。
三九交给育婴师管理了,特别难搞的连三七女士也已经睡下了,而她还在挑灯夜战。昏黄的灯光下,她捧着一本线装的古籍中医书,右手握着一只笔,对新写的方子进行着比对,准备明儿交给周益再推敲推敲。
见她为了自己的事儿这么熬着,担心着,邢爷心裏说不出来的心疼。
可是,他知道他这个女人,那小性子,多么的倔强?不服输,不服气的性格是一个方面,铁了心非得为他的眼睛找出治愈的药方又是另外一个方面。
这一拿上了书,她哪里还能放得下?
几次劝说无效后,邢爷使出了杀手锏,也到书房翻了一本《西方军事概论》出来,斜躺在她的旁边,一言不发地陪着她看。
还是这招儿好使,立马就从书里抬起头来,连翘转身面对着他,拧紧了眉头。
“邢烈火同志,你的眼睛,最好不要太过疲劳。”
“连翘同志……”严肃地放下书,邢爷冷厉地瞪了她好几秒,眉目才松动了下来,喟叹一声儿,将她搂进怀里,深邃的黑眸里满满的怜惜:“我的傻姑娘,你担心我,我也不喜欢你为了我辛苦,懂吗?”
心裏一窒。
沉吟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连翘合上书,乖巧地半趴在他坚硬的胸膛上,放柔了嗓音:“火哥,我再弄一会儿就好,你先睡,或者闭着眼睛小憩一会儿,好吗?”
“不好!”
想也没想,邢爷冷着脸,直接拒绝了。
瞅了瞅挂钟,他拉过她的手来,一点一点抚过她五根纤细柔软的指头,慢慢穿插其中,与她交缠在一起,轻声唤,“宝贝儿……”
冷不防他这么轻柔的一唤,连翘心肝颤了颤,就想从她怀里爬起来。
哪料到身子刚动,就被霸道的男人给圈了回去,再次落进了他的包围圈。
他笑了。
“别动啊!你不是说,今后还要做我的眼睛么?你不打算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还得爱惜自己的眼睛呢!”
眼睛涩了涩,连翘默了。
搂抱片刻,她叹服了。起身将两个人的书一起放到了床头柜上,收拾好就上了床。一如既往的,她半蜷着身体靠在他的怀里,任由他的双臂温柔地环住她的腰,脸贴在她的头顶。
“睡吧!邢烈火同志,现在,是你的眼睛在陪你睡觉!”
“乖宝贝……”某男人奸计得逞,偷偷直乐。
“喂,甭肉麻啊,要不然我跟你急啊。”
笑着乐着调侃着,可是,她嘟囔的声音却是哑哑地。
她心裏在怨怼自己,她忽略了火哥的感觉。
只顾着一味的研究怎么治疗他的眼睛,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她在书里沉思的每一秒钟,其实都是在无形中给她的男人增加心裏的负担和压力。她想好了,从明儿起,做这事儿最好也背着他。
侧过身来,邢爷对上了她雾朦朦的眼睛。
“怎么急?你急一个给爷看看!”
“嘿,你让我急,我偏不急。”
邢爷喜欢她这刁巧的小模样儿,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笑着拉过被子,将两个人裹在裏面。伸出手,熄了灯,暗夜里的被褥下,他脸上带着微笑,一直握紧着她的手。
沉寂了好一会儿,男人磁性的声音似是染上了夜色,好听得让人迷醉。
“傻妮儿,你怎么比我还紧张?我真的没有什么,我是个挺幸运的男人,父母,妻子,女儿,儿子,妹妹,家庭,生活,事业,金钱,我什么都不缺,就算是眼睛看不见,又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火哥,你别这么说……”更加用力的回握住他,连翘鼻子酸酸的。
听着她急切的语气,邢爷好笑地拍了拍她的手。
他的唇角,真的是上扬的,他的心情,真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得了这么多宝贝,我是真的很感谢老天了,人么,得学会知足,你别以为老子是矫情!”
眼眶一热,在他淡淡的低语声里,连翘跟着他的话,记忆不断倒带……
她和他,能走到今天,的确是多么的不容易啊!
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需要多坚强的神经才能抵抗得过?既然已经经历过了这么多,现在再来什么挫折又是他们俩不能应付的呢?
孩子健康成长,他们夫妻恩爱,好好孝敬父母,人生堪得圆满了……有什么可难过的呢?
至少,她不能让火哥瞧出她的难过。这么一想,心下宽慰了不少。
有什么关系?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一家人好好在一起,真他妈的没啥关系!
连翘原就是个神经无比强大的妞儿,再被邢爷这么不断进行着小强般的心理暗示,还真的就起到了作用,觉得日子没有那么糟糕。
于是乎。
她主动打趣着笑了起来。
“喂,你说得太对了,火哥。你要真成了瞎子,对我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邢爷听她说得有点儿意思,笑着问:“哦,这话怎么说?”
“你要是瞎了,就再没有别的女人能瞧得上你了,你也没法儿瞧那些会勾搭人的年轻女孩儿了。这样啊,等我皮肤皱了,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脊背驼了……你永远都不会瞧到,那么,在你记忆里的连翘,永远都是美美的……”
“呵呵……”勾起她的下巴,邢爷俯下头去吮了吮那咧着的小嘴儿,乐不可支地闷笑:“我女人,果然聪明!一下子就想到这么多的好处来……”
“难道不对么?”
邢爷似笑非笑,在她的耳边轻言软语:“要说对,也对,要说不对,也不对!”
“哦,这话怎么说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她毫不犹豫地就将同样的问句还给了他。
捋着她柔顺的长发,邢爷的声音更软了,软得几乎都化成了水:“对的地方是,你说的话事实存在,谁家的大姑娘看得上瞎子不是?不对的是,即便我看得见,看得见你皮肤皱了,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脊背驼了……但是……”
说到这儿,他的黑眸里流过一抹光彩,记起了最遥远的回忆,勾着唇的弧度更大了:“但是在我的记忆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连翘,那个清热解毒还能去火,早春开花,先叶后花,花香淡艳,满枝金黄,艳丽可爱的连翘。”
“火哥,你还记得……”
心思渗了水,软软的,连翘将自己温热的身子贴紧了他,脑袋鸵鸟似地埋进他的胸口,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原来他记得,记得她说过的那些话。
那一天,被他强押上车的她,是这么臭屁的告诉过他。
想起过往,不禁唏嘘。
“这是害羞了?”将她的脑袋抬了起来,邢爷爱怜地在她额间印上一吻,继续闷笑:“我还记得,有个女人不要脸的说啊,她是香妃转世,要换到古时候,那就是凤格的命……”
咯咯直笑,连翘心襟微宽,真笑了,发自内心的笑了。
那些年幼无知的岁月,好像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都是没经过大脑的。不过,单纯的年华,实在是最美好的!
唇角轻扬,眉梢微挑,她心情愉快起来,不客气地回敬:“谁让你那时候忒讨厌,又拽又烦,整一个阎王脸,我又没欠你钱……嘿,我还以为有多冷多不近人情呢,原来也不过是一个闷骚|货,不要脸的程度,半点儿不比我差!”
黑暗里,邢爷闷声发笑。
紧接着,他一翻身就压在她的身上,说得话就真真儿闷骚了:“对呗!所以说,眼睛看不见对老子来说真不算个事儿,只要咱老二中用就好,照样能把你办踏实。”
推了推身上压得像堵墙似的男人,连翘娇声轻骂:“你现在不是闷骚了,是明骚,整天就知道耍流氓!”
黑暗一亮。
一口噙上她的耳垂,邢爷大言不惭地表态:“革命军人就得耍流氓!要不然媳妇儿打哪儿来?要说啊,也幸亏爷趁早耍了流氓,把你给办了。要是再晚一步,咱闺女和小子说不定就成别人的了!”
“傻不傻啊你!”
“狼群围绕,不得不防啊!这叫战略战术!”
“无赖!老无赖!”
“大丈夫,该无赖的时候,就得无赖!不过,任谁虎视眈眈,到底还是爷棋高一着,见缝插针插得好……”
“去去去!”
“呵,乖宝,睡吧!”
“一起……”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庄子?逍遥游》。
农历腊月二十三日,就是民间俗称的小年。
从这天开始,家家户户都得准备年货了,节日的气氛越来越浓郁,就等着那阖家团圆的大年夜到来。每一年,凡是这种有团圆意味的节日,邢家人都会集中到邢宅,毕竟,邢家老奶奶还健在。
今年,当然也不例外。
小年到了,诺大的邢宅里,早早的就忙开了,精神尚可的邢老奶奶穿上了大红的中式唐装,被三七戏称为新娘子的她乐呵呵地坐在客厅里,品着儿媳妇特地为她泡的花茶,不胜感慨。
到头来,还是儿媳妇了解她啊。
她好的就是这一杯。
沈老太太今儿挺尴尬的,原本她是不来的,可是又实在熬不过女儿和孙女的强烈要求,到底还是作为‘客人’列席了邢家的团圆家宴。身份窘迫的她,除了细心的替旧时婆婆泡茶,并不多言。
对于这个婆婆,老太太还是有感情的。毕竟她们相处过那么多年,又是曾经把她当亲生闺女对待过的老人。所以在这样的气氛之下,要说她的心不会柔软,那指定是假的。但是,在瞧到老头子那双锐利的眼睛化为了柔情后。
最终,心底暗自叹息。
回不到过去了,不是么?
眉开眼笑的邢老奶奶人老心不糊涂,乐见其成地招呼她坐离自己近了一点儿,陪她唠着旧时的家常嗑,绝口不提那些让他们糟心的事儿,这位老人家的聪慧并不亚于她,知道该避讳什么,该说些什么。
另一边儿的沙发上,拿着报纸装模作样的邢远征同志,心裏一直不太淡定,甚至还有些忐忑。但是……
不管她会不会原谅自己,对他来说,这一天,都是历史性的进步。事隔十几年,他都没敢想,她会再次踏入了邢宅。
这样就很好了吧,不要再奢求!
同时,由于沈老太太和三九的到来,今儿的邢家真是久违的人团圆了。除了二伯邢远程夫妇俩常旧闷着头不说话之外,大家伙儿都开心的合不拢嘴,一会儿逗逗三七,一会儿逗逗三九,三伯更是止不住的教育邢少东不要玩了,好好跟大哥学学,该成家立业了云云。
气氛,很和谐。
还不足三个月的邢三九小朋友,小小的身子已经长开了一些。按他三七姐姐的说法,弟弟长得眉是眉,眼是眼,已经有了天下第一帅哥的潜质。可是,当小久姑姑忍不住取笑地问她,到底是三九帅还是钱天纵比较帅的时候,小丫头竟然开天劈的害羞了,拿着一把金光耀眼的倚天剑就追得小久满客厅跑,直到小久不敢再乱跑求饶为止。
欢声笑语,不断,邢家大宅,增添了许多人气儿。
大厨房里,正在按照各自不同的口味准备着晚餐,趁着下午这段时间,小久姑娘将老公、老哥、父母乃至侄子侄女们通通都抛下了,亲自驾车带着连翘去了她和谢铭诚的新房‘视察’,她那股子喜悦劲儿,美其名曰是‘征求意见’,但那实质,连翘怎么瞧着怎么像在献宝。
得瑟啊,姑娘!
一路上,这位姑娘几乎没停过的乐呵笑声,清脆的,银铃似的,很好听,真心感染了连翘的心情。听着她绘声绘色地描述,她自己心裏那本就喜庆的节日好心情,再次被她推向了高潮。
喜洋洋,加了点气,喜气洋洋。
小久和谢队的新家是她一手设计的,整个房间的布置,看上去算不得豪华,甚至可以用简朴来形容。一来小久本就不是一个喜欢用钱来装点俗气的姑娘。二来她还得照顾谢铭诚的情绪,婚姻和恋爱不一样,彼此宽容和理解才是王道。
连翘噙着浅笑坐在沙发上,梨窝浅浅的听着小久姑娘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过不停,随着她的介绍,她认真地细赏起来。不得不承认,看着挺简单的房屋,仔细观察就能发现,那些不可忽视的独具匠心的装潢,绝对是邢小久式的独家原创,用了心,用了情,细细品味,还能瞧出那份浓浓的……爱的味道。
卧室,书房,卧房,甚至已经备好了婴儿房,九十多平的一套二,被她弄得井井有条。
“怎么样,嫂子,给点儿意见!”终于,急需别人表扬的小久姑娘憋不住问了。
连翘将视线上移,从她家的家私挪到了她红扑扑的脸帽上。
一瞬间,好像看到她脸上闪过一抹幸福的光亮。
冲她竖了竖大拇指,她抿嘴直乐,“很不错!相当不错!话说,你是小久么?你还是邢家的小久么,我怎么感觉不太像啊,整一个贤妻良母么!”
“如假包换!”
拍了拍手,小久笑眯眯地拉着她,将她带到了厨房,挥舞着手的样子,像个准备征伐战场的将军:“看到没有,嫂子!以后啊,我要好好练习厨艺,彻底占领这块儿地方……不过,我向咱妈讨教厨艺她却不赞同,还高深莫测地说什么,揪住男人的心,比抓住男人的胃更重要……”
小久的声音,有些恼火。
无疑,沈老太太和当初的爽妞儿一样。又是一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非典型案例。
按照爽妞儿的理论,小久姑娘这想法,简直就是自寻死路。不过,连翘相信,如果谢铭诚都会背叛邢小久,那这世界上的好男人都会绝种。
对于嫂子的这个论调,小久姑娘听得到很受用,急切地追问了一句:“你真的这么认为啊?”
“真的啊,谢队对你的感情,那绝对是钢钢的,无坚不摧的,能开花结果的……”
开花结果……呵……这四个字儿,立马让小久姑娘羞涩了起来。
“嫂子,我怀孕了……”
条件反射地将目光落到她平坦的小腹上,连翘目露惊喜,“呀,好事啊!爸妈知道了吗?”
摇了摇头,小久眨了眨眼睛,笑着说:“还没有呢,等测试确定了再说……或者,作为新年礼物在除夕夜宣布,或者作为新婚炸弹,在我的婚礼上公布……嘿嘿……”
“真有你的!”
望天花板,连翘竖拇指。
快乐着小久的快乐,幸福着她自己的幸福。连翘在沉浸在她对未来婚姻生活的憧憬里,就听到了自己手机的铃声,这是三七因为过年,昨儿才专程为她设置的一首《大拜年》。
冲小久笑了笑,她拉开包儿掏出手机来,瞧了瞧号码,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了自然。
“喂!”
“……”
“行吧,你在哪儿?”
“……”
“好,我下来。”
说完,她滑拉一下挂掉电话,抬起头,刚好对上小久好奇的眼睛,牵唇一笑,“小久,我有点儿事出去一下。”
“哦,要我等你么?”
“不用了,一会儿我自己去邢宅。”
“好吧,嫂子小心点。”望着她不太自然的脸色,小久姑娘有些糊涂。
但是,不干涉别人的私事儿是最基本的礼貌。
向她摆了摆手,连翘穿上厚厚的大衣,将大围巾系在脖子上,然后低下头换好鞋子了。
回头,对她笑了笑,打开门径直离去。
小久家楼下的小区里,有个不大却很精致的小花园。小花园的中央,有个已经凝成冰了的小喷泉。小喷泉的旁边,停着一辆纯白色的汽车。汽车的旁边,倚着一个不顾风雪的男人。男人的手里,夹着一支在顽强燃烧的香烟。
这么冷的天儿,他在这儿站了多久了?
寒风,雪花,他的浑身上下,似乎都被风雪重新雕塑过,刻成了最落寞的一种孤寂。
这画面,要说起来,其实也很有诗意。
如果非得用诗来形容的话,‘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也能恰如其分的形容他。
此时的易绍天。
人短暂的一生里,总会错过一些美好的东西。
“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望着踏雪而来的女子,他冲她笑笑,摁灭了香烟。
别人以礼,她便回之以礼。
连翘的脸上一如既往客气地微笑着,找不到半点儿多余的情绪,没有嘲讽,没有讽笑,没有愤怒,通通都不再有,淡淡地说。
“朋友找我,我当然会来……”
朋友……
经年之后,还能被她笑称为朋友,对于易绍天来说,应该开心的不是么?
所以,他笑了,浅浅的。
“谢谢!”
“应该的……”
“上车说吧,外面太冷!”
风度翩翩的易处长,还是那么帅气挺拔,细心地替她打开副驾的车门,和多年以前他曾经做过的动作一模一样。
只不过,这么多年来,这是她第一次上他的车。
沉默着,汽车缓缓地启动了……
连翘目光注视着前方,没有问她要带她去哪儿。
如果有些纠结,非得找一个时间来摊开,剖析,那么今天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同样目不转睛正视前方的易处长,真的像个多年不见的朋友,带着笑说:“你住院的时候,我本来想来看看你的,但是身份太尴尬,也就只有算了……孩子还好吧?”
想到自己小小的三九,连翘的唇角不由自主地露出笑意,“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后,易绍天的笑有些狼狈。
或者说,那是苦笑。
以前的以前,他何曾想过,他的女孩会用这么生疏的语气和他说话?
沉默良久,他突然侧过眸子瞟了她一眼儿。
“你怎么不问,我要带你去哪儿?”
勾了勾唇,连翘促狭的笑了:“我非常确定,自己值不上什么钱,你还能卖了我不成?”
“呵呵,也是。”她没有介蒂的玩笑话,让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愉悦。
其实,他想说的是……她不是不值钱,而是无价。
他更确定的是,翘翘,这么一个聪慧机灵的女子,一定知道他要带她去哪儿。
京都市公安大学。
校门口,带着国徽的金字招牌,其实还一直停留在连翘的记忆深处。
在这儿,她曾经渡过了整整四年的大学时光。
没想到,那几个‘从严治警,从严治校’的校训,在经历过这么多年的风雨以后,几乎没有半点褪色。
学校已经放寒假了,校园里显得很安静,白茫茫的一片,偶尔露出一抹绿色来,那些被大雪所覆盖的植物景观,四个字形容,老套,但生动又形象。
银装素裹。
两个人静静地走到了警务战术训练馆,在易绍天出示了警官证之后,值班的学员为他俩放了行。找到熟悉的位置坐下来,易绍天忧郁的眼睛里反常的带着笑容。
“还记得这儿么?”
每一个少女都会有一个初恋,谁要说已经彻底的忘记了,那纯粹是扯淡的。
连翘也不例外。
没有回避,她点了点头。
犹记当年,她之所以拼着劲儿地考取这所大学,可不就是因为她爱慕的他是这所学校的教师么。
易绍天的人生经历很简单,从特战队调到边防团,最后转业回到地方,顺利地成为了这所全国最高警察学府的教师,授了二级警监的警衔,最后升职为教务长,直到调到了市公安局的反恐处任职。
然后,世界上很多事情的转圜,往往都是因为有了太多的巧合。
如果当年,她的高中同学邢婉没有来学校找她,她没有凑巧见到易绍天,她自己也没有那么傻逼地看不清她的真面目。那么今天的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换而言之,易绍天惹上的祸事,其实有她连翘很大的干系在裏面。
前尘往事,全是烟云。
她歉意地笑了笑,问:“她怎么样了?”
没有问她口中的‘她’是谁,更没有回避她这话里暗藏的含义,易绍天不着痕迹地攥了攥拳,又不着痕迹地轻轻地放开,淡淡地笑:“听说疯了,精神病院呢。”
“疯了?精神病院?什么时候的事儿,咦,我都没有听说呢?”
邢婉,她疯了?
连翘有些吃惊,这些日子她都住在妇幼院,真的连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云淡风轻地笑着,易绍天脸上的神色很淡定,看上去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一个月前,为了感情上的事儿吧。和男朋友赌气就闹自杀,多次自杀未遂后,被医院鉴定为间歇性精神障碍。”
狐疑的看着他,对他这套说词,她半点儿都不信。
邢婉这个女人瞧着挺娇柔脆弱的,可那家伙心硬得像石头,神经粗得堪比小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的为情自杀,还整出精神病了?被易绍天冷落了那么多年她都没闹自杀,这短短几个月,得有多深的感情啊?
瞎胡闹,纯扯淡!
单刀直入是她的性格,毫不迟疑是她的风格。
所以,她问了:“你干的吧?”
“你觉得呢?”突然俯过身来,易绍天定定地望着她,眸底有着成熟男人内敛隐忍的情感,还有淡淡的酸楚。
没有否认,没有承认。
连翘知道,其实这就是默认了。
近距离的观察他,她终于发现这厮的脸色相当的不好了,怔了怔,她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对于,刚才电话里不是说,你要走了么,是要高陞了?”
别开脸去,易绍天坐直了身体,主动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哪怕就为了她嘴裏冒出来的那‘朋友’二字,他也必须规范自己的言行。
“算是吧!上头安排我到C市就职市公安局长,任命书已经到了。明后天就出发,看这情况,是得在那边儿过年了。”
扯了扯嘴唇,连翘真诚冲他笑:“恭喜你,但愿你从此平步青云,取得成功。”
挺拔的脊背微微一僵,易绍天的目光里闪过一抹痛楚,遂即失笑。
平步青云这个词儿,或许是大多数男人毕生所追求的。
但是,不包括他。
“翘翘,谢谢你!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成功。那就是,能够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自己的一生。”而他,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资格。
他没有说后半句,不过,连翘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笑笑,她不接话茬。
有时候,装聋做哑也是女人的必备武器。
在她的心裏,对于易绍天这个人吧,经过这么长长的几年,她早就不恨了。至于他和邢婉之间的事儿,她很遗憾,也替他难过。能够理解他,能够谅解他,但却永远都无法再回应他。
命运的牵强,谁也没有办法。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该说的和不该说的都说过了……
于是乎。
她笑着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走吧,一会儿家里该催了!”
抿了抿唇,易绍天没有勉强,也站起身来。
“我送你吧!是回邢宅?”
“是的。”连翘点头。
汽车飞快的驶离了公大熟悉的校园,两旁熟悉的景物慢慢退去,正如他俩曾经的过往。
那年那月,一心痴恋他的小姑娘,变成了别人的妻子,别人的母亲。
那年那月,彼此倾心的恋人,终将天涯海角。
青春,朝气,年少轻狂这些词永远都不会再属于他们了。
两个人心裏都清楚的知道,这也许是他俩这辈子最后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谈话了。
从今以后,山迢迢,水迢迢,只怕是见面无期……
几十分钟后,汽车停在了邢宅的外面。
和邢婉离婚后,易绍天已经不再踏入邢宅半步。乍然站在这儿,站到这些年来的折腾,心裏不免有些酸楚。和刚才一样,他先下了车,然后绕过来替她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儿。
“翘翘,再见!”
牵了牵唇,连翘站在他的面前,眨巴着眼,笑着礼貌地伸出了右手:“天哥,祝你一路顺风!”
久违的称呼,让易绍天差点儿卡了喉。
薄唇轻轻一抿,他伸出手来与她重重一握,嘶哑的声音近乎哽咽,“翘翘,你也要……保重!”
“保重。”
相握不足十秒,她收回了手。
眉头紧蹙,易绍天望了望空掉的手,下巴微微一昂,将手插在了警服的裤兜儿里,在冬日的雪地里,将身体斜斜地倚靠在了车身上,眸色黯淡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眼看她的身影越来越远,他突地直起身来,鬼使神差地又唤了一声,那声音凄怆得,仿佛来自遥远的天际。
“翘翘……”
长长的尾音,哽咽的声音,成功阻止了连翘的脚步。
她转过头瞅他,没有忽略掉他眸底片刻的迷离。她微微勾唇,笑盈盈地问:“还有事儿吗?”
眼眶一红,易绍天再次低喃了一声她的名字,却又没有下文了。
他目光所及的女孩,就站在那儿了,雪地上,系着长长的红围巾,围巾随着风雨在飘荡。雪花落在她的肩膀,正如那年的小年夜,他俩第一次约会,他替她掸去肩上的雪花,她却开心地捧着一把雪,拉开他的衣领就塞了进去。
她还是她,巧笑倩兮,有着世界上最甜美的笑容。
而他,却不再是他了,再也笑不出来。
视线迷糊了眼睛,他勉强拉扯着自己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来,任由往事如盐般洒在自己心底的伤口上。
终究……
他还是将插在裤兜里的右手拿了出来,朝她轻轻地挥了一挥,一声儿都没有出。
其实,世界上还有一种爱。
叫着放手。
连翘和火哥结婚几年了,可是一起过年还是第一次。
六年前,他们感情甚笃的时候,还没有停到过年,她去X市培训,结果就出事儿了。
这一去,就是漫长的六年。
农历除夕。
家家户户贴门神,贴春联,贴年画,挂门笼,景里也不例外。这天一大早。连翘首先接到的就是来自老爸的命令,让她带着老公和孩子们一起回家,要给亡母纳兰女士上香。
上香,是存者对死亡亲人唯一的祭奠方式。
在中国,几乎家家户户都会这么做。
从M国接回了纳兰女士的骨灰后,连爸没有住在火哥安排的房屋里,而是依旧住在这幢老旧的房屋,说是老了不讲究,也习惯了,老邻居都还认识,能说说话,挺好的。
此刻,连翘默默地站在供桌前,眼前是袅袅的香烟,她其实不知道,它们究竟飘向了何方。更不知道天上的母亲能不能收到她的祷告。供桌上,纳兰女士的遗像将她永远定格在了最漂亮的年岁,每每看到她,连翘就忍不住有些难过。
以前她从来没有觉得,现在仔细对着遗像一比较,才发现,她那眉啊那眼那唇,竟与自己是极像的。
心裏,又沉重了不少。
上完香,抱着三九,她和火哥陪着老父亲说了会儿话,一家人在家吃完了一顿丰盛的中午饭,停到半下午的时候才离开。今儿晚上,他们照例是要在邢宅过除夕的。
独生子女的家庭都存在‘年究竟在哪边儿过’的困扰,甚至经常有小夫妻为了这事儿吵闹不休导致感情破裂的。不过,连爸爸是很开明的人,他就一个人,说是晚上准备去小姨父家里过。小姨父打电话说,宁阳刚交了女朋友,第一次带回家过年,他说要去瞅瞅热闹。
其实,连翘知道,这是爸爸不愿意让她难做。
想着爸爸日益苍老的面容,脑子里经常会不合时宜的想到了一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大概,就就是老一辈人重男轻女的缘头吧。
“明年,咱陪着爸过年。”
火哥冷不丁的冒出来一句话,吓了连翘一大跳。
随即反应过来,又是满心的感动。感动于他知晓她的内心,感动于他的理解与怜惜,感动于他这份惺惺相惜的感情。
火哥啊!
那天,她从公安大学回到邢宅,他也是这样的,一句话都没有问。没有问她哪儿去了,也没有问她都见了什么人,或者发生了什么事儿,完完全全就是交了实底般的信任。他的做法,让她这种的不喜欢太过束缚和思想比较自由的女人来说,这份理解和宽容,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呵护和爱惜。
初见时强盗般的土匪头子,化身成了心胸最宽的男人。爱情,多么神奇?
除夕一过,就是春节了。过年过年,过的就是那份阖家团圆的年味儿。而这个一年一次的节日,在中国人的心裏,堪称最热闹最隆重最盛大,没有之一。
千门万户曈曈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就在回邢宅的路上,还可以看到京都城的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人人脸上都挂着辞旧迎新的喜悦。作为邢家这样的高门大户,过年么,当然就更为隆重。
大门口贴上老头子手书的大红春联,准备好的零食,水果,食物,还有小孩子喜欢玩的焰火花,一件都没有落下。过年了,真的过年了!
到了晚上,吃着带有温馨气息的家常饭菜,一大家人围在桌边儿上,听着此起彼伏的烟花和爆竹声,一起谈论着今年春晚的雷人节目,听听相声,看看小声,品品歌曲,瞅瞅舞蹈,瞪瞪杂技,猜猜魔术,该笑的时候就笑,不该笑的时候就爆笑。
一年就这么跨过去了。
春晚热火朝天。
烟花绚丽灿烂。
过年么,小孩子是最开心的。
三七拿着鞭炮手舞足蹈,到处的撒欢儿。
大人们薄醉微醺,葡萄美酒夜光杯里,听着邢老奶奶说着邢宅祖训。
耳边,突然……
吱!冲天炮上了天。
啪!烟花在天上四处飞溅。
噼里啪啦,似乎整个京都城都在炸响。
‘咚’的一声儿……
午夜12点的钟声在春晚主持人的倒计时里准时敲响,一阵阵的欢呼声里,个个都涎着脸笑。
新的一年到了!在各种各样、五颜六色、满天乱飞的烟火照耀下,连翘站在邢宅空阔廊前的雪地上,看着三七放烟花,然而,双手默默地合十放置在胸口,静静地祈祷着,希望火哥的眼睛能够康复。
祝愿完,放下手,她抬头,看着一只又一只漂亮的烟花交错着在空中炸裂,那情形,像极传说中的天女散花。
夜幕下的天空,龙飞凤舞,五光十色。
春节一过,邢家又忙碌开了。
没得说,头等大事儿,就是小久和谢铭诚的婚礼了。
邢家要嫁女儿了,本来按邢老爷子的意思是要风光大嫁的,奈何他的提议遭到了小久姑娘的强烈反对。可是,即便如此,嫁女儿,一辈子就这一次,邢老爷子还是没信着她自己找的婚庆公司,亲自委派了专人协助筹备婚礼的各项工作。
等待婚礼的时间,白驹再次过隙,不知不觉,‘嗖’的一声儿就溜走了。
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又称上元节的这一天,正是小久和谢队的如梦佳期。
花夜酒的晚上,压根儿就没有睡好的小久姑娘,凌晨三点就起来了,心情和精神真是好得出奇。
待嫁新娘,其心可解。
凌晨四点,化妆师和造型师到达景里,拉开了婚礼的大幕。
这时候,连翘还蒙在被子里睡得正迷糊呢。
听到外面开始有声儿了,作为嫂子,她自然是要起来帮忙的,一边儿揉着没睡饱的眼睛,一边儿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她万年乌龟似的,慢腾腾爬起身来。
哪知道刚轻轻掀被子,腰上倏地一紧,就被霸道的男人给拉了回去,那贼爪子更是没半点儿客气地以极快的速度命中目标和高地。男人没有半睡半醒的声音,哑哑的,低低的,带着点儿他独特的性感魅力。
呃,好吧,还有点儿盅惑。
“宝贝儿,再睡会儿!”
“祖宗爷,别闹了……手啊!”连翘被他挠得痒痒的,转过头去,就见到他那双黑眸里荡漾出来的缠棉情意。
那眸子,如同漩涡,会吸魂儿的。
她喜欢他的眼睛,尤其是最近,她特别喜欢看他的眼睛。更喜欢那双眼睛里透出来的,那么多,那么多数不清的宠溺,爱慕,怜惜与深情!
“才几点啊,急个屁!”
她的抗拒,惹得男人更是上下其手。
微微一侧,躲开他的龙爪手,连翘咯咯笑着俯下身去,亲热地在他脸上亲了亲,嘟囔着小声说:“乖了乖了,我得去看看,小久就嫁这么一次,我做嫂子的……”
“不管,不要你走!”
男人有些耍赖,住在心裏的孩子最近总跳出来蹦哒。
他不仅没放手,反而更紧地环住了她的腰,使劲儿将她拉向自己的身体,磨蹭着她。
“连翘,宝贝儿,你摸摸我……”
“咝……让你别闹啊,你再睡会……喔!”
得!这回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含进了嘴裏,男人骄健的翻身就压了过来,在氤氲的壁灯下反反覆复将他的宝贝女人亲了个遍。生育过的女人,身材还没有完全恢复,丰腴的体态虽不窈窕,但他瞧到眼底,又别有一番滋味儿了。
男人,女人,情意,三者一穿插,怎是一个难奈了得?
你来我往,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连翘被他的吻弄得浑身无力,呼吸都不太顺畅了起来。就怕这家伙收势不住,赶在自个儿快要窒息之前,他立马将八爪鱼似的缠绕着他的四肢撤离,嘟着嘴,像孩子般讨乖。
“不了不了,一会儿该迟了……”
“宝贝儿……”他深呼吸一口气,停了下来,凑过头去,有些不舍地在她挺翘的鼻尖儿上轻轻一吻,声音低哑。
连翘吃疼,可怜巴巴地掰着他的脸,问:“喂,你今儿咋这么舍不得我?”
“嗯,连翘,我想你陪着我。”
火哥平日里极难得这样儿,半是耍赖半是撒娇的动静,逗得连翘暗自失笑,认真的板正着脸,说:“等今儿忙完了,咱就算把小久给嫁了。以后的每一天,24小时我都陪着你,成吧?”
蹙着眉头,火哥貌似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松开了魔爪,叹息一声说。
“行吧,爷这回就饶了你!”
“乖!媳妇儿我会加倍补偿你的!”
奖励似的吻了吻他的唇,连翘迅速下床,冲到浴室洗了个澡,捯饬好自己就往小久闺房跑。
因为赶时间,所以,她走的很急。
后来她想,其实那天早上,她应该多停留一会,多陪他一会儿的。
然而。
没有人是诸葛亮,什么事儿都猜得到。
呵,今儿的景里真热闹。
为了配合沈老太太,小久没有从邢宅出嫁,而是直接把景里当娘家了。
对此,邢老爷子自然不敢有异议。
等连翘跑过去的时候,沈老太太早就已经在那儿张罗起来了,就连邢老爷子也罕见的在这个点儿出现在了景里。
嫁女儿,又喜又忧又难过的人,莫过于当妈的。
这种心情,没有亲自经历过的人是很难体会和懂得的。而作为父亲的邢老爷子,心裏照样儿不好过,虽然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舍和担忧,但是,眼底那一抹明显的血丝,显而易见地出卖了他一宿都没睡好的事实。
儿女大了,父母老了。
他的目光不时望向沈老太太,感触良多。
看到父母这样,从昨晚上就开始高兴到现在的小久姑娘,眼圈儿也忍不住有些红了。
以后,她就是谢家的媳妇儿了,不再是父母和哥嫂呵护下的邢小久了。
忙碌,忙忙碌碌间。
不知不觉,已经是上午九点整,之前风水先生看过的吉时到了。
谢铭诚很准时,刚到点儿,他的婚礼仪仗兵队伍就来了。
一溜儿军容整齐的特种兵,踢着标准的正步进来,站着军姿停下,簇新的军装笔直挺拔,虽然脸上没有画油彩,身上没有带武器,但小伙子们个个精神,其威武壮观还是挺震惊人的。
大家都知道谢大队长是个老实巴交的孩子,但是习俗并没有因为他的老实就饶了他。
所以,可怜的新郎倌哦,没有逃脱掉‘开大门、开房门、找新鞋’这三关娶新媳妇儿必备的挡门游戏。
在噼里啪啦的喜庆鞭炮声里,小久姑娘的闺门紧闭,曾经在自己结婚的时候被人恶整过的爽妞儿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整人机会,还有几个没有结婚的小姑娘,也是围着盛装的小久姑娘乐得合不拢嘴。
一听说新郎倌来了,恶整正式启动。
门里:“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门外:“报告,谢铭诚!”
门里:“哦,你干嘛来了?”
门外:“接我媳妇儿,姑娘们通融通融。”
门里:“好吧,咱们姐妹可都是好人,自然不会难为你。我看这样吧,三件事儿,你要办到了就开门。第一,125个俯卧撑,‘要爱我’是咱小久的意思,顺便看看你体力咋样。”
门外:“是!”
1,2,3,4,5……125个。
哟喂,125个俯卧撑,对于咱特种大队的大队长,那不是小菜一碟么?脸不红,心不跳,甚至气儿都没有喘个大的,谢大队长就顺利完成了任务。
然而,正当他心裏暗爽的时候,门里再次传来爽妞儿幽幽的一声叹息。
“谢队啊,太简单了是不是?不要急,还有俩呢!第二件事,请你唱一首神曲《忐忑》;第三件事,麻烦你当众表演《江南style》,来呗,come……”
门外,傻呆呆的谢大队长,惨烈地哀鸣一声。
“啊!不要吧!”
四周,观礼的来宾们有些捧腹不禁,有些哄堂大笑。
哦哦哦,这不是要人谢队长的命么?
“我另外换一个好不好啊?或者再来520个俯卧撑?”
“哈哈哈……不行,当然不行……虽然谢队也知道520的意思,挺让我们意外的。”
爽妞儿,丫的,损人不偿命的!
一听这话,门里的姑娘们通通都笑得乐开了花。心疼着谢铭诚,小久姑娘又羞又急,连忙给连翘使眼色。
“嫂子,不要为难他了。”
拍了拍她的手安慰,连翘低声取笑她:“瞧你这胳膊都弯了?!”
话虽这么说,她还是了解谢队这人了,真要逼他唱神曲《忐忑》,跳《江南style》,那绝不单单是要他的命的问题,估计这闺房啊,拖到明年都打不开。
没法儿,只有她出来打圆场了:“好啦好啦,姑娘们,时候也不早了,别错过了吉时。等晚上闹洞房的时候,大家再多多准备好玩的节目对付他,现在让谢队把红包给了,咱就放行吧?”
“好,听嫂子的……”
嬉哈打闹声里,门缝儿里递进来好些个红彤彤的红包,大家伙儿拿了喜庆的大红包,也就不为难他了。
红包开路,闺房门终于开了。
门口,一群兵仔子潮水似的涌了进来,见到一个个漂亮的小姑娘,小伙子们眼睛都睁得贼亮。碍于纪律,又不敢名目张胆的看,挠头搓手,傻傻地乐。呵,谁带的兵就像谁,这话还真不假,瞧这些大头兵,个个像谢铭诚。
谢铭诚虽然不会跳《江南style》,但好歹眼睛还是蛮亮的,尽管新娘子的鞋嫁的很隐蔽,但很快就被他给找到了。为免多生事端,他迅速将鞋套在小久的脚上,一把就将她抱了起来,在一群特种兵的护送下往外面走。
要说那样子,不太像是来娶媳妇儿的,到像是来抢亲的,急得不行!
乐得连翘,嘴角一阵抽搐。
掌声啊,口哨声啊,花瓣儿啊,随着新人在沸腾。
正在她准备撤离的时候,一只温度的大手,从肩膀上环了过来。
不知道啥时候,火哥已经站在了她的旁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暖意。
今天的邢爷没有穿军装,一身亚麻色的休闲西服没有牌子,却将他刚毅挺拔的线条勾勒得倨傲不凡。不管站在什么样的人群里,他总能亮了别人的眼睛,吸引着姑娘们瞄过来的仰慕眼光。
“火哥,你来了?”
“嗯,累了没有?”火哥笑眯眯地拥她入怀。
连翘一脸幸福地仰着头望他,摇头:“没有。”
彼此相望,会意一笑。
顺了顺她的头发,男人扶着她的腰往外走。
“那就好,走吧!”
基于邢家的身份和地位,虽然事先小久姑娘再三要求要一切从简,再从简,一定要从简。然而,到了最后还是没有怎么简,婚礼照样儿还是隆重得不行。
老爹心疼闺女啊!
香格里拉大饭店,8888元一桌的包宴从开始预计的三四十桌,增加到了最后的近百桌。同时,在红刺的天鹰战队也早早的杀猪宰羊,让不能参加婚宴的战士们,一起同庆遥祝。
两位新人在婚宴上的礼服各准备了12套,就连伴郎伴娘都各配了5套礼服。
弄得小久觉得都不好意思让谢铭诚交待。
好吧,他什么都没有说。
她理解他,他又何尝不理解作为邢家女儿,小久的为难呢?
另外,今天咱的三七小美妞也是亮点,穿着白色公主裙的她,手里提着一个装满了花瓣的小花篮,一路洒着花瓣,拉着姑姑长长的婚纱裙摆,小模样儿特别得瑟。而懵懵懂懂的衞舒子也穿了一件黑色的绅士小礼服,一步一随地跟在姐姐身边儿。
两个小屁孩儿,挺能抢镜的。
惹得观礼的人都说,快看,好一对粉妆玉琢的金童玉女。
儿子结婚,谢家二老自然笑得合不拢嘴。
有福啊,儿子有福啊!这是他俩经常告诉别人的,趁人必说他们家的儿媳妇好。
前一段,在小久姑娘找来的医生理疗下,谢父谢母的身体健康状况都改善了许多。尤其是谢母,眼睛虽然还是看不见,但精神头儿那是真的好了。在这大喜的日子,她早早地就非让谢父带着她守在香格里拉婚宴大厅的门口,一定要第一个迎着儿媳进门。
在听到‘花车过来了,新娘到了’的时候,她激动得嘴唇都嗫嚅起来,最后,竟不由自主地拭起了眼泪来,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高兴的泪水。
瞧着老伴儿这样,谢父赶紧拉了拉她的衣袖,低声说:“老太婆,哭个啥玩意儿,你可别给咱儿子丢人啊,那边儿有人在拍咱们呢!”
“没哭,没哭,我是高兴,我太高兴了……”
一身雪白的婚纱,拖着长长的裙摆,小久姑娘犹如天使降临到了人间,走到他们身边,羞涩地改口轻唤。
“爸,妈。”
“哎!我的好闺女……好闺女啊……不对,好儿媳妇儿!”
此番情景,婆媳和睦,四周都是掌声。
这一刻,同样被婚礼摄像认真的摄入了镜头里。
在婚礼司仪的主持下,热闹的婚宴终于正式开场了,其隆重,其热烈,其欢乐让在场的人,在许多年后还津津乐道。
今儿来参加婚礼的部队官兵不少,足足坐了好几桌。
作为新娘的大哥,新郎的领导,火哥同志在司仪的撺掇下,硬是上台讲了一番情真意切的话,说来说去,不管是来宾还是他自己,始终都没有弄懂,他究竟代表的是小久还是谢铭诚。
啪啪啪……
总而言之,掌声如雷,经久不息。结婚么,要的是欢乐的气氛,谁会管他究竟要说什么。
就在火哥讲话的时候,连翘意外地遇到了万年冰山不化的冷枭同志。
从火哥嘴裏,她知道这只冷蛇曾经为了救自己,剪过那根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