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一直在这里(1 / 2)

微雨红尘 桩桩 7882 字 3天前

“尧尧,我觉得泡温泉挺有好处,夏天一样可以泡温泉不是?”佟思成热心地提议。

尧雨歪着头,想了想,说:“哎,思成,你真是闲,真当老板啦?”

“是啊,我得的是富贵病,得养,正好陪你啊。”

“我的古镇游可惜只有一半呢,另一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尧雨看着电脑里的图片抱怨。

“还是许翊中帮你整理的,你抱怨什么?泡温泉去吧。”

尧雨看看天色,夕阳西下,六月份了。她想起四年前温泉山庄开业第一次见着许翊中的情景,不觉莞尔,“思成,我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了了呢,不知道裙子会不会太大了。”

她慢慢地起身,找出一件蓬蓬裙在身上比了比,“应该可以,我们吃过晚饭去吧。妈!”尧雨大声囔囔。

尧雨的母亲轻快地走出来,责备地盯她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这样囔囔!”

“伯母。”

“思成,你又提啥主意了?”

“我想带尧尧去泡温泉,对身体有好处的。”

“妈,我想吃你做的酸菜鱼,吃完再去。好不好?”尧雨拉着母亲撒娇。

尧雨的母亲宠爱地搂搂她,“吃妈的菜,胖了多少?”

尧雨想了想,“二两!不错吧?二两呢!”

“呵呵!”佟思成和尧雨的母亲都被她逗笑了。

吃过晚饭,佟思成开车去温泉山庄。尧雨看了他一眼,“干吗非得去那家?”

“不是天然的氡温泉嘛,氡温泉又称返老还童泉,你泡下去,再起来就变成娃娃了。”

“呵呵,你别贫嘴啦,听说,萧阳给你介绍女朋友了?”

“是啊,见了,还不错,难得不嫌弃我得了富贵病,很可爱的。”

“萧阳好吗?”

“生了个儿子,他啊,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痴情,但还是比不上他,”佟思成感叹,他再了解萧阳不过,随便找了个女人娶了,一样地居家过日子,他忘不了千尘,“男人和女人不同,阿阳忘不了千尘,一样也是好丈夫、好父亲。”

“我不信他这么能忍,千尘离婚多长时间了?他就没动静?我看萧阳不会。”

佟思成苦笑,还真让尧雨猜中了。千尘离了婚,萧阳知道后苦闷得不行。他拉着佟思成看他喝酒,醉了,就拉着他问:“我能不能离婚?我能不能?”

醒了后又当从没吐过心事,照样体贴老婆,照顾儿子。

“那个秦暄追千尘来着,都好长时间了吧,千尘不知道怎么搞的,不开窍似的,我看啊,再这样下去,萧阳没准儿真离了。”尧雨劝过千尘很多次。千尘只笑不答,不说行也不说不行,害得秦暄三天两头往A市跑。

“到了。”佟思成停了车,牵着尧雨去温泉。

夜渐渐来临,夏季来温泉的人并不多。尧雨看着温泉,目光中装满回忆,她慢慢地走到四年前泡的那个池子滑下水等佟思成。

水漫到胸口,她靠在石阶上闭上了眼睛,水汽蒸得双颊通红,她动了动腿,一股炙热在身体里散开。佟思成没说错,泡温泉真舒服。

她听到有人在身边下了水,随口问道:“怎么那么久,思成?”

“哼!”

尧雨吓了一跳,心裏发虚,这明明是许翊中的声音。她没有睁眼,继续说:“哼什么?你别学着许翊中那一套,破坏形象!难看得要死,特别没风度,孩子气,一看就不招女人喜欢!”

许翊中气炸了肺。他忍住气,瞪着尧雨。佟思成下午给他电话,告诉他尧雨晚上会来泡温泉,佟思成笑着说:“经石找着了吗?上面有什么?”

“不关你的事!”

佟思成不以为意,“当年我在体育场看着她走出去,两百米的距离隔开了一切,这次,你会让她走多远?”

经石上刻着:他说他喜欢我。

许翊中当时就呆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尧雨刻下这句话放下这块经石时的心情,她相信他。

他想起和她斗嘴心裏不服气的日子,想起她不理他,不给他好脸色的日子,想起跑到她楼下痴痴等候的日子……他对她说,我喜欢你!他是这样爱她,为什么,他可以狠心到半年不去找她,出院了也不理会她呢?

他还是在赌气,气她一直和佟思成在一起吗?

许翊中一把揽过尧雨,不等她喊出声,深深地吻了下去。

雨后清新的味道,久违了的气息。

尧雨拍打着他,努力地推开他,“要闷死我啊!这是温泉!”

许翊中深深地看着她,手抚上她的头发。又剪短了,是因为手术么?许翊中无比怜惜。他下定决心再不让她留短发了。灯光照在她脸上,她的脸泛起了桃红色。“还是这么瘦,没女人味!”

尧雨轻轻地退后,双手一撑,藉着浮力坐上了台阶,露出瘦弱的身体,“嗯,是没女人味,找别的女人去啊!”

“一定要这样的态度?你就吃定我了?”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抬起头看天上的星星,“不是呢,我没想要吃定你,只不过,我就这态度!”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无法对他陌生。可是,尧雨想,多少有些东西是不一样的了。“受不了就算啦,我最不喜欢的就是勉强别人!”

“你以为男人的自尊是这样轻易能伤害的吗?” 许翊中就是气不过,他已经又放下身段来将就她了,她还是这么骄傲。

他冷哼一声,跳上了岸。“不要泡久了,起来,我在大厅等你,我们慢慢谈。”他转身离开。

尧雨看着他的背影,眼里已有了泪光。不是她不想找他,而是她怕他不要她。

许翊中等了很久,才见到尧雨慢吞吞地走出来,他皱了皱眉,牵住她的手大步往别墅走。他的步子迈得太急太快,才走得两步,身后“咚”的一声,尧雨已倒了下去。

他吓了一跳,“小雨!”

尧雨忍不住泪,手拉住他的衣服,哽咽着说:“你别生我的气。”

“错了没?我就这么没地位?管他不管我?” 许翊中黑着脸,蹲着训她。

尧雨没有吭声,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大厅里这时没有别的客人,工作人员识趣地离开。尧雨掏出手机想打电话,许翊中劈手抢过电话,“不准打,谁也不准!”

她跌坐在地上,泪光盈盈。

“还哭?你明知道他不是癌还陪着他,你开快车连夜赶回去,在你心裏谁轻谁重?我怎么想?”

“我知道了,你不喜欢我了。”尧雨突然轻声说,她撑着地站起来,身体晃了晃。

“谁生谁的气?谁该生气?”

尧雨看着他,留恋而忧郁,她低下头,“你该生气的,思成多事。”

“是啊,从来都是我找你,我不找你你就不找我?你在经石上刻着我说我喜欢你,就因为这个?就一定是我主动……”

尧雨迅速地打断他的话,“嗯,是我不对,照理说,我应该来哄哄你的。至少满足你一次,让你有台阶下,让你心理平衡。我不找你了,还不行?”

许翊中气恼得不行,她就这么不讲理!一句话不对,她就不找了。她不找他,她不找他……他其实,还是要找她的。

“既然快一年了,你也没来找过我,你,其实也不需要找我的。”尧雨心裏难过之极,低下头说,“手机还我,我叫人来接我。”

许翊中不动。

尧雨叹了口气,慢慢地往大厅外走去。她的腿打着战,一步又一步、慢吞吞地向外面走去。九个月,她只能走一千米,尧雨知道自己会好起来,能走一步,走一千步,就能走更远。

许翊中心裏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想起了佟思成的那句话,他能让她走多远?看着尧雨消失在大厅外的瞬间,他跳了起来,追了出去。

尧雨慢慢地在前面走,许翊中没吭声跟在她身后,尧雨蓦然回头,“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想看,我能让你走多远。” 许翊中锐利地看着她。

“我还不走了!”

“那就耗着吧!”

尧雨急得想哭,手机还在许翊中手里,她低吼道:“手机还我。”

“不!”

“为什么?明明是你快一年没找过我,我也不想找你,你什么意思?”

许翊中心口一痛,“是啊,我没来找你,我居然快一年了没来找过你。你都不知道气我多厉害?”

知道,尧雨想,她当然知道,“嗯,我要气你再厉害点,你不只一年,你永远都不会来找我,我当然……也不会等。”

“你怎么这么倔,说句软话就不行?” 许翊中气得脸色铁青。他早想好了,他就是要拿下尧雨,这次不给她个教训,以后再有什么事呢?他忍,他现在已经忍无可忍。“照你这样的整法,没人能受得了!”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尧雨双腿一软,已坐在了地上。

许翊中吃惊地看着她,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她低着头坐在地上,不,是软倒在地上。

“你会让她走多远?” 许翊中咀嚼着佟思成的这句话,六月的夏夜,他浑身血液慢慢凝固,指尖都变得冰凉。“怎么了?小雨,你怎么了?”

她没动,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

“你起来,起来啊!” 许翊中低吼。那种奇怪的感觉又爬了上来,她是怎么了?她,就像是站不起来似的。

尧雨仰起头乞怜地望着他,目光中水光闪动,晶莹地泻了一脸。

他双手一使劲就把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尧雨借势靠着他站住。

“走!”许翊中往前迈了一步,就感觉尧雨的腿根本使不上力。他身体一僵,回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怀里的她,“怎么啦?走啊!想赖皮啊?又想我抱?” 许翊中越说心越慌,眼睛已经红了。

尧雨咬着唇不说话。

他的手紧了紧,“说啊!你说话啊!”

“我,我走不动了,翊中!”尧雨满脸是泪,手揪着他的衣服,手指因用力而发白。

许翊中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裏崩塌陷落,他抱起她往别墅走,“你肯定是泡久了身体不适应,没关系,躺一会儿就好!嗯?”

尧雨把脸埋进他的怀里,任眼泪把他前胸浸湿。心跟着慌乱,他在害怕,他害怕了,他真的不再喜欢她了。

进了房门,许翊中把她放在沙发上,抖着手去泡茶。

尧雨闭上眼,终于鼓起勇气,说:“我现在可以走一千米了。”

许翊中手一松,茶杯坠地摔得粉碎。他转头怒吼:“尧雨,要不是看你是病人,我绝对揍你!”

尧雨吓得身体往沙发上一缩,瘦弱受惊的模样像扯住了许翊中心裏的筋用力地一弹,心脏刹那间被抽得剧痛。他慢慢地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把脸埋在她的腿上,“是我不好,小雨,是我不好……”他伸手抱住她,闷声闷气地说:“我投降,小雨,我就是气不过……”

尧雨搂住他的头,让他靠在她温暖的腿上。她闭上眼揉弄着他的头发,仿佛他是个孩子,需要她的安慰。

她轻轻地说:“对不起,我想来找你……你离我不止一千米呢,我还要走很久很久才可以来找你。”

许翊中热泪盈眶,手用力地抱住她,感觉她嵌进了怀里,感觉到她的心紧贴着他的心,“没有,没有那么远,小雨,连一步都没有,半步都没有,我就在这裏,你不用走都找得到我……”热泪奔流而出,“你不用因为我急着赶回古镇,我在的,我一直在这裏。”

他没有抬起脸,尧雨却感觉到腿上的湿热。她没有说破他,也没有紧张地抬起他的脸。嘴边浅浅地漾开一朵笑容,他终于还是知道了,还有什么比让情郎知晓心意更幸福的呢?

千尘去看尧雨,陪着尧雨慢慢地绕着荷池散步,“不错啊,咱们走了两小时了,小雨。”

尧雨轻轻地笑了,“是啊,我还能跑的。”

千尘吓了一跳,“慢慢来,你真是命大。”

“车好,好心有好报,当时就想让思成舒服一点,呵呵。”

“小雨,为什么你一直这么乐观?”

尧雨想了想,对千尘说:“为什么不?难道一定要对遇到的问题皱眉才叫好吗?我认识一个朋友,他有套理论,他说人其实是有很大潜力的,当专注某一件事情时,那个方面就会长于别的方面。比如瞎子,听力就好,常用。乐观,我想也是,常常乐观,自然快乐就比别人多。我就这一样特长。”

千尘叹了口气,“我很矛盾,我不能肯定……”

“千尘,你怎么这么笨?亏你还是中文系毕业的,你真不明白百草春生的来历?他可不是你想的一见锺情,也不是心血来潮,对自己有点信心!”

“来历?是什么?”

尧雨呵呵地笑了,“你问他去吧。”她眼睛看到许翊中走过来的身影,对他挥了挥手。

千尘知趣地告辞,怀着疑问回了家。

许翊中走过来捏捏她的脸,“定在下个月了,蜜月想去哪儿?”

“可不可以再晚点?我还想去爬山!”

“不行!”

尧雨笑了,“真是欠不得人,欠你一次,就什么都由你做主了。蜜月你定吧,除了不能爬山,不能跑,别的都没关系。”

一个月后,晴朗的秋日,许翊中和尧雨牵手漫步在云南喜洲街头。入眼处,白族的民居建筑在蓝天白云下清爽醒目,石板路两旁两层小楼一直延伸到天边。阳光暖暖入眼,尧雨舒服地感叹,“我怎么不知道这裏,以为云南只有丽江、大理。”

许翊中呵呵地笑了,“我陪你慢慢走,把古镇游的下部完成。”

“翊中,其实我是很浪漫的,穿行在这些古风幽幽的地方,看小径曲折,人就走进了历史。民居、人、风景,这些院墙、门楼、雕花,我觉得很美,就像是回到了旧时光,回味悠长。我是不是特别爱做梦啊?”

尧雨的目光看向远方,许翊中含笑瞧着她。他愿意让她一直活在这样美好的梦里,他一定尽力。看着她的微笑,他觉得幸福。

“我肯定是在做梦,我还梦到我嫁给一个长着猪脑袋的傻瓜!”尧雨梦一般漂浮的语言打醒了许翊中。

他长叹一声,轻轻在她耳边说:“是啊,老婆,你是在做梦,现在这个长着猪脑袋的傻瓜还在对她说梦话,我爱你。”

尧雨的梦瞬间惊醒,她咯咯地笑了起来,拔腿就想跑。许翊中想也不想就抱起她,“你说过,你只能走的,不能跑的。”

尧雨放声大笑 。

春节过后,千尘给尧雨发了条短信:我去S省了,我知道百草春生的意思了,小雨,祝我幸福。

尧雨乐呵呵地给许翊中看,“又解决一个老大难。”

“百草春生什么意思啊?”

“思君如百草,缭乱逐春生!”尧雨摇头晃脑地念完,无限感叹,“翊中,你们不只引进了资金,实实在在是引了头狼,来了就把千尘叼走了。”

皑皑白雪中,杜蕾开着车平治在阿拉斯加的洲际公路上,一心想着早点到达旅馆,暖暖地喝杯咖啡。

她的人生又是不同。

番外一 守望幸福

应嘉林集团许总裁的邀请去A市参加秋季房交会,A市的变化让我感慨万分。短短几年间,这裏已不是完全的清一色灰色的方块楼和老式的红砖旧房了。城市像春雨后的竹林,各种充满现代时尚感的高楼如新笋般,一夜之间破土而出。

就拿举行房交会的会展中心来说吧。外观像一只蚕,天穹般宽广的钢架,透明的房顶,通透的多功能大厅。我漫步其中,看着前来看房的人摩肩接踵,这对一个做房地产开发的商人而言,自然会露出笑容。市场就是生命力!

房地产在这座内陆城市正处于高速发展的初期,开发商是皇帝的女儿不愁嫁,任何楼盘前都挤满了咨询及现场订购的人。我看到一间大厅里正在开论坛,便走了进去,想听听这裏的专家学者及业界人士的看法。

大厅内除了站在讲坛前激|情演讲的人,便只有记者进进出出。我正巧坐在边上,听到了一场有趣的记者谈话。

她的声音很脆,带着初入社会的激|情。我是这样想的,因为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从十八岁半工半读,跟着父亲做生意,我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七年,走过的那段岁月相当于两个青年人的历程。有时候我想,我已经没有了激|情,发展事业,对我来说只是一种——不让我无所事事的感觉。像什么呢?就像小学生初学解数学题吧,一个工程 一道题,需要动用各种公式去解题,做完一个工程,就是解开了一道题,能给人小小的成就感。

或者,已经不叫解题,叫定题。北方集团已经成形,大多事情都不需要我亲力亲为,到了这一层面上,接触的就是能与之定下题目的层面,至于运用公式算出结果,自然有人去做。

我忍不住向她投去羡慕的眼光。我在他们这个年纪,再多的冲劲都被父亲的严厉磨没了。

他喜欢象棋里的帅而非车,没几年,我就冷静下来,成功地学会了统御。

她就这样闯入了我的眼睛。有人说,我的眼睛是会放电的,男人在三十五岁的年纪最有魅力,有充沛的精力、成熟的经历,还有对女人的了解。不管这种了解是伤痛,还是幸福,总归是了解。以我的眼光看,她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美人,我见过太多,以我前妻为例,模特出身,跳起舞来,只要是男人就会有生理反应,但是再美的舞姿看得多了也会让人冷静。久了之后,她再跳舞,我也只是安静地欣赏。更何况下班回家,不能仅仅只是看她跳舞的。

我是在突然间明白了妻子的美妙舞姿似乎是只供欣赏的,她在家中走来走去,时常让我感觉这不是家,而是她的T型台。

婚后,她已不做模特,只能在家或与朋友一起逛街时,秀秀身材。她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是:谁说女人就要煮饭带孩子?为什么就不能请保姆?

我想了许久,告诉她:如果老婆不能煮饭带孩子,我请保姆就好,为什么要结婚?

于是由年轻迷恋美人的冲动,回归于一个中年男子对家庭的认识,我给了她可以一生请保姆、煮饭、带孩子的钱,利索地离了婚。

我是喜欢美人的,像前妻那样长相漂亮、身材也漂亮的算是一类。长相不至于丑得让我无法接受,心灵却很美的也算一类。眼前这个年轻记者,长相清丽,颇有点忧国忧民意识的也算一类。

静静地听完,没多会儿她就离开了,给我的印象是,她争论起来时,眼睛像可调节的灯光,在慢慢地变亮,最后如晶石般璀璨。

我向刚才她采访过的那位开发商打听她,那位开发商摇摇头,说:好象是A市新闻网的,小丫头嘴够烈的。

我笑了笑,慢慢地走出了大厅。

我想我可能是太闲了,打高尔夫、出海钓鱼都是极静态、讲究个人内心征服感的运动,玩得久了就想换换。

我回去后就上网查论坛,居然坚持了一周。当看到之前听到他们聊起过的房产话题时,禁不住兴奋了一把,逐字逐句地读完了那篇题目叫“奸商如何不赚钱?”的帖子。

……如果开发商不赚钱,房价还会涨?不,是房价还会涨这么厉害?我想没有开发商会看到钱而不去赚的。然而,他们贪婪、欺骗、撒谎……用这些去赚取不应得的钱……

我哈哈大笑,一个人在电脑旁笑得痛快,眼前闪过一个握着拳头,恨不得把房地产开发商全送上断头台或绞刑架的可爱的愤青模样。八零后不仅有颓废的一批,更有一批锐气、更为激进的。世界终将因为他们而改变。

玩心大起,我随意注册了一个名字在论坛上和她斗法。接连一个月,这篇贴变成论坛最火的帖置顶,我与她唇枪舌剑,针锋相对,我不信斗不过那个“嘴够烈的小丫头”!

如果我是只老猫,她就是我养的小耗子,而且是只不知道也没见过猫的小耗子。

我慢慢地发现,她是极有主见的一个人,她居然懂得哲学!我的前妻曾不屑地说:秦暄,我看你是钱多了,装着去附庸风雅,你家是土农民、包工头、爆发户,现在混成集团开发商了,才会去学神神道道的哲学来包装自己。

我只是默默地看了她一眼,翻开书。那时候,我知道唯心主义为何还有市场了,心裏只想着一句话:我思故我在。我当她不存在,不理会,还不行?

终于有一天,我满足不了每天等待论坛上的回帖,我提议加QQ私聊,她同意。我有MSN,但我想单独申请一个QQ,上面只有她一个好友。我取了个别有意思的名字叫百草春生,从此,她就叫我春生君,她的网名是零落为尘,我叫她尘尘。

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慢慢地走进我心裏。她把我当成虚无网络中一个永远不会见面的倾诉者,她的阿阳、她的父母、她的工作、她的好友,无一不和我说。我静默地扮演了小土洞的角色,《花样年华》里,梁朝伟用手指挖出的,对着它喊出秘密的小土洞。

尘尘让我心疼。她性格是很坚韧的,但在亲情与恋情中为难,以至于很长时间里,她给我的印象就是处于冰火两重天之中。

在我看来,她和她的阿阳是没有结果的,最致命的一点是牵涉到了中国的门第观点。我个人认为这是有道理的。在普通人眼中或是门第不算高的人眼中,这仿佛不是一道坎,只有真正的世家才能明白中间的差距。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尘尘身为大学教授的父母绝对不会是成天唠叨着市场菜价的人,萧阳的父母正相反。两家父母坐在一起,聊啥啊?没有共同语言,尘尘的父母只需客气一点,话少一点,就会伤到萧阳及其父母的自尊心,认为大学教授太骄傲。而他们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习习用萧阳父母的方式交流。

男人都受不了哪怕一丁点加在父母身上的侮辱,哪怕是无意中所形成的观点。

其实到了我这年纪,有我这样的经历,就很好理解了。但对于她,她解不开,我似乎远远地就能看到她愁眉不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