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尊叹道:“苯教在吐蕃根深叶茂,大法师手下诸弟子各擅其能,门下信徒无数,若非如此,赞普也不会徐徐图之,对之诸多忍耐。别说其他,你瞧那若木在咱们这宫里惹了多大的事,就这样,对大法师也只能是一声教徒不严的责斥就揭过去,你道蔡邦萨那日为何不欲深究?实在是苯教势大,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李云彤原以为那日蔡邦萨那般轻轻放过,是因为她是苯教信徒,又不喜自己这个儿媳的缘故,哪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原因,不由惊讶,“苯教的势力这般大,竟然都到了能够威胁皇权的地步?”
赤尊苦笑,“妹妹你自大唐来,其中原由不知道也难怪,苯教原是吐蕃的国教,虽然现在地位不比从前,但民俗重鬼尊巫,把羊原羝看作大神,苯教的僧人们通晓经咒,国家政事必请僧人参与决断……”
见李云彤若有所思,赤尊继续说道:“各级官府遇事要问僧人不说,就连朝堂之上,也有僧人与赞普分而治之,而大法师,就是那个能够左右国家政事的僧人。”
赤尊的眉眼中多了几分严肃,“就连上回吐蕃在大唐用兵,按赞普的意思,原是要继续打下去的,见赞普执意不肯退兵,大法师就指使八个大臣先后自杀死谏,以此劝阻赞普。底下的人也对赞普怨声载道,认为他出兵大唐是失策之举。”
“其实,那次之所以会兵败,是因为大法师占卜,选了千里之遥的巴蜀重镇松州进犯,若按赞普的原意,原是想着打完吐谷浑后,直接再向北进兵翻过祁连山,取道大唐的命脉——河西走廊……兵败大唐之后,大法师声誉愈高,而赞普受了不少埋怨。”
李云彤听得皱起了眉头,在和亲的路上她曾听父兄感叹过,虽然松州离长安更近,不过周围群山环抱,道路偏仄难行,而且关隘重重利于唐兵防御,若是当时松赞干布在完胜吐谷浑后,青海湖周边地势平坦,适合吐蕃骑兵作战,恐怕唐蕃之战,会是另一种结局。
赤尊叹道:“因为吐蕃兵马先后征伐吐谷浑和白兰诸国,出征大唐又导致兵败,出征时间很长还没得到预期的胜利,大法师又将过错都推到赞普身上,底下的人对赞普甚是不满。若非大相献计,亲自带队去大唐为赞普再度请婚,并顺利地娶了你回来,赞普之位恐怕都受到影响……”
赤尊所说之事,李云彤也略有所闻,当时大唐与吐蕃的第二次交战,虽以牛进达的大军能够获胜收场,但那场仗能打胜的很大原因是由于吐蕃人善攻不善守,攻下松州城时间太短,没有收复当地民心所致。
而且当时吐蕃兵马虽然没守住城却也不曾完全败退,松赞干布领着的人马还留在松洲以西,和唐军对峙,随时都有可能卷土重来。
要是平日无事时,大唐也不怕与吐蕃再战,但当时薛延陀人因为不满大唐将东突厥的部族安置在漠南地区,举兵进攻了漠南地区的中心白道川,唐军联合突厥契丹等属番,数路并出与薛延陀人在白道川交战,以至于关中兵力空虚,需要牛进达他们带军尽快赶回来,拱衞都城。
那会儿若是再和吐蕃纠缠下去,谁胜谁负很难说,而且打起仗来人力物力耗费巨大,万一周边邻国再趁火打劫,长安危矣。
真要等到打得头破血流再和谈,就算大唐胜了,也会劳民伤财。
所以当松赞干布派人来请婚,天子与朝臣商议、权衡利弊之后,觉得对大唐来说和亲也是损失最小的做法,用一个女子解决纷争,避免战火再起,怎么看都是上上良策,就在唐军占了优势的情况下,答应了亲事,封她为文成公主,嫁来了吐蕃。
李云彤万万没想到,松赞干布当时竟然是还想再战的,若非连续八个大臣以死相谏,还不知道唐蕃之战会打成什么样子,会如何生灵涂炭。
他还真是一个野心勃勃的男人。
从这个角度上讲,大法师也算做了件好事。
但立场不同,看法就不同,此时李云彤和松赞干布是夫妻,她自然要站在他的一边,帮他行事。
而且,她是信佛礼佛之人,在她看来,苯教野更近似巫道,两者相较,衝着弘扬佛法,她也要和赤尊一道,帮着松赞干布,抑制苯教的势力。
“我们大唐有句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苯教那边的情况,我需要了解更多,平日里还请姐姐不吝赐教。眼下,这个索郎德吉通兽语,我们就得找到这样一个人来克制他。不然,若是他能通百兽之语,真到了不得不交手的那一天,会非常被动。”
赤尊点了点头,“没错,赞普和我也有这方面的顾虑,倒是有这么一个人,但那女子打小在山里住着不通世事,不管我们想了多少法子,她都不肯出山,又不能强迫她,所以一时之间也没其他的法子。”
李云彤想了想道:“不通世事,高官厚禄对她自然不会有诱惑,但一个人总有所好,先让人设法打听打听,看她喜欢什么,咱们再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