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李云彤和好之后,松赞干布的烦心事就只余如何令他的母萨康复。
他们焦急地等着占堆那边的消息。
而占堆在经过多重考验之后,终于见到了拉岱木本人。
甘丹寺大殿。
偌大的殿里虽然有不下二十位的僧人,却一个个都悄无声息,寂然无声,只有窗外传来乌鸦在树枝间的哇哇叫声,一声声令人心燥。
殿里的烛火随着风闪闪晃晃,一会儿明,一会儿暗,晃得人心也摇摇摆摆,不得安宁。
拉岱木跪坐在一个神像前的蒲团上,闭目,似是在养神,似是在默经,烛光随着夜风来回跳动,映在他脸上忽左忽右,勾勒的他那张平平常常的面孔有了几分神秘。
有个僧人摆了摆手,其他的僧人们便悄然无声地退了下去,那留下的僧人躬身向前两步,跪坐在拉岱木身后轻轻地给他捶着肩,轻笑道:“上师,刚才大法师让人送来的几匹布料,每匹都是上品,比您以前用的那些还好,正好可以做几件新的法衣。可见并没有因为蔡邦萨未死之事怪您,底下那么多人,他也是不得已。您别生气,等过些日子,蔡邦萨一死,大法师自然知道您并未手下留情。”
“哼,就因为那蔡邦萨未死,他便怀疑本师的法力不济,若不是为了苯教的大业,本师岂会甘心屈居在他之下?”拉岱木冷哼了一声睁开眼睛,眼里闪过一丝恨意,道:“可恨,本师这么多年睥睨羊同,竟然要排在他的小弟子后面,着实可恨。”
托也跟着他多年,对大法师防他又用他的心理多少知道一些,宽慰道:“上师,大法师偏着贡合萨,不过是因为他的几个亲传弟子,就余了那么一个,他们再师徒情深,也抹不掉您的功绩,您又何必放在心上呢?”
“是啊,贡合萨是他的亲传弟子,理应得到重用,可他自从那次出征大唐受伤,这么多年都没恢复,已经成了没牙的老虎,得倚赖本师还要防着,难怪苯教在他的手里,会被佛教压得抬不起头。”
拉岱木讥讽地一笑,“他到现在还不死心,觉得松赞干布不会对我们下手,认为他所做的种种不过是为了平衡王权,他老了,想得太多,犹豫太多。没看明白,咱们苯教是一步退就步步退,就像原来蔡邦萨可是咱们的忠实信徒,可她儿子要修建佛寺的时候,她挡了吗?”
“权力的争斗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大法师一天天老了,一天天不像本师记忆里的他了,既然他犹豫,那就让本师来吧。”
“这么多年,咱们这位大法师,还觉得松赞干布是他当年带过的那个小儿,几次下杀手都不忍,留了余地,若是他的那几个弟子还活着,本师也未必会入他的眼,可他们都死了,将来,他那个位置难道还能留给贡合萨那个小儿不成?”
托也讨好地说道:“上师,您既然知道这点,又何必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说,在大法师的心裏,您还是不一样的,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大的事情交给您去做,还有咱们所有的香火,不都是您在管着采买吗?这些差事,不是信重之人,怎么能得手?小僧可是听说,那些活从前都是他的大弟子管着的。这一次失手,大法师也没有对您真的生气,不过是担心羊同萨死前说了什么对咱们不利的话,等风声过去,他自然就肯见您了。”
拉岱木冷笑一声,道:“他如今不肯见本师,为的不过是万一有什么,就把本师抛出去抵罪,等风声过去,只怕贡合萨那小儿又从他那儿学了不少,万一他把苯教的大法师衣钵传于那个小儿,本师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他再次缓缓地闭上眼睛,唇边浮起的笑,越来越冷。
又想用他,又想把好处给自个的弟子,这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他惧大法师几分,也不过是惧从前那个神通广大的大法师,现在大法师老了,自个可不会再任由他欺到头上来。
不过是眼下不急,先要共同对付了松赞干布,再论其他而已。
拉岱木的一双手,已经将他面前的铜钵按扁了下去。
就算贡合萨是大法师的亲弟子又如何?他的师兄们都死了,他找个机会送他们师兄弟团聚就是。
他比他们更明白,不管苯教曾经如何架驱在王权之上,从来没有一个教派能够长长久久的保持那种权力下去,就算推倒了松赞干布,再扶一个王子上来,早晚也是这种结局,要想苯教基业长青,唯有一个法子,那就是取而代之,国、教合一,如此,才能永远站在权力的巅峰!
伸出有些枯瘦的手指,拉岱木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微微地睁开眼,淡淡地道:“去,把你前个说的那个叫占堆给本师带过来。你当真查清了,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掌柜?”
“哎,那占堆就是个普通掌柜,小僧已经打听好了,他因为自个虽然是个掌柜,却不能掌管着银钱闷气,说过好几回布赤那女人母鸡司晨,颠倒黑白,说他要是布赤的男人,就一天打她八遍,把她打乖了为止。”
顿了顿,托也轻轻一笑,道,“说起来,那个占堆长相很是不错,比起德勒家的那个孙子还要好些,肯定中您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