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修远只顾着傻乐,阮小乐就在他眼前,忽然又想起了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脸上所有的笑容都收起来:“我给你打了一晚上电话都没有人接,还以为你出事了,结果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你被周嘉年抱在怀里,我要是不生气的话,你才该难过吧!”
“你打我电话了?”阮小乐想着一晚上都没有看到她电话了,找了一圈,最后在外套裏面找到了,拿手机敲着陆修远的头,好气又好笑,“我出去得太着急了,忘带了!”
“今天安然到底和你说什么事情了,孟菲她怎么了?”
陆修远拿过阮小乐的手,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坐下,抱着阮小乐的时候,心里面的不安才稍微好了一些。仿佛只有这样亲密地抱着的时候,他才能真切地感受到阮小乐是属于他的。
陆修远不提起这件事倒还好,一提起来,阮小乐慢慢地红了眼眶,低下头去,把脸埋进陆修远的手掌里,眼泪落在他的掌心。
陆修远把她抱在自己面前,看着她难过到不能自已,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声音也低了几分:“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好不好?你这样子我真的很担心!”
“孟菲她,孟菲她疯了……我刚刚和周嘉年从医院回来,她那个样子好可怕,谁都不认识了,一个人躲在角落裏面发抖,我稍微靠近她一点,她就以为我要害死她……”
藉着微薄的灯光,陆修远看到阮小乐脖子上的伤痕,指腹轻轻地在上面摩挲着,哑声问道:“脖子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孟菲掐的吗?”
阮小乐点头,痛苦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李孟菲的样子太过震撼,也太过凄惨了。阮小乐现在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声嘶力竭地挣扎的样子。
“为什么会这样?周嘉年那么保护她,不可能让她受到什么大的刺|激的!”陆修远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根据他的推测,以周嘉年的个性怎么可能会让李孟菲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呢?上次为了李孟菲,他甚至都把阮小乐给推出去了。况且他和阮小乐离开之前,才从报纸上看到了李孟菲接拍广告的新闻。他们才走了那么几天,怎么可能这个世界就已经变化到让他们胆战心惊的地步了呢?
“孟菲拍广告的时候,迷|奸她的那个人认出了孟菲,趁着孟菲一个人的时候,想要再次对她施暴,孟菲错手杀了他,之后就疯了……”
“天哪,孟菲怎么受得了!”陆修远惊呼出声。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李孟菲会崩溃了。为什么偏偏是她,要承受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苦难。
“嘉年说,强|奸孟菲的那个人家里是从政的,孟菲虽然是正当防衞,可是他们却一口咬定了她是蓄意杀人。我真的不敢想象,孟菲这个样子怎么可能待在牢房那种又黑又孤独的地方。她会死的,会逼死她的……”
阮小乐哭得眼泪都流不出来了,眼眶裏面干涩涩的。陆修远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这件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麻烦。
“阿远,我好害怕。以前我觉得两个人结婚生孩子,那么平淡的生活,真是让人难以忍受。可是现在,就那么平淡的生活,为什么就那么难呢?为什么偏偏是我们,要受到这么多的苦难。阿远,你说我们最后都能幸福吗?”
阮小乐攀着陆修远的肩膀,急急地看进陆修远的眼睛里,想要从他的眼神裏面找到答案。
过了许久,阮小乐忽然把头埋进陆修远怀里,闷声说道:“阿远,如果有一天我们不能在一起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找一个比我更加爱你的人,然后你们会幸福安稳,执手到老。”
陆修远抱着阮小乐,感受到了她的绝望。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慰,阮小乐像是把自己重新裹进了那个盒子里,谁也进不去。
“小乐,你说什么傻话呢?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那些执手到老于我而言,不过是一个笑话。从头到尾,我想要牵的那双手,从来都是你的。”
阮小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醒来的时候她在床上,身上的被子盖得好好的,陆修远趴在一边,两个人十指紧扣。昨晚她好像又做噩梦了,陆修远肯定是又被自己折磨得一晚上没睡。
小心翼翼地把手从陆修远掌心抽出来,阮小乐轻声下床,把被子拖到陆修远身上给他盖严实了。
她想要认认真真和陆修远过一天,过平淡朴实的一天。
洗漱完毕,阮小乐到厨房淘米煮粥。回到房间的时候,见陆修远依旧未醒,阮小乐微笑着关了房门,轻手轻脚地换了衣服出门。
陆修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多了层被子,本该在床上睡着的阮小乐没了身影。伸手摸了一下床单,上面连丝余温都没有,看起来像是离开很久的样子。心里面的不安重新浮上来,阮小乐昨晚的样子在脑海里浮现。
陆修远几乎是跳起来的,脚还有些麻木,来不及理会,急忙冲了出去。房子里到处都找遍了也不见阮小乐的身影,厨房裏面的粥正冒着热气。
陆修远真的慌了,顾不上打理自己,匆忙换了鞋拉开门。阮小乐手里拎着包子站在门口,手上的钥匙正摆好了姿势开门。两个人都是一愣,陆修远神情慌乱,一把抱住阮小乐:“小乐,我以为你不见了……”
“这是我家啊,你傻了吧,我能不见到哪里去?只是见你睡得太舒服了,所以就起身做了早饭。听对面的奶奶说,巷子口有家包子挺好吃的,以前我一直没去过,今天正好有时间,就去买了点回来给你当早饭。”
阮小乐抬高自己的右手,包子暴露在陆修远视线中。
陆修远一阵脸红,自己确实太大惊小怪了。看到他头发乱乱的,阮小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推着他去衞生间整理。
等陆修远收拾好出来的时候,阮小乐已经把碗筷都摆好了。小巧的白瓷碗,碗口处有一圈细碎的小花,是阮小乐最爱的茶花。
粥在碗里散发着热气,阮小乐把筷子递到陆修远眼前,眯着眼睛笑:“你今天有事没?”
陆修远想了一下才摇头,他刚回来,老爷子还没顾得上给他安排工作,自然是闲人一个。
“那就太好啦,你今天的时间归我啦,就这么说定了啊!”阮小乐得逞的样子,像是只狐狸。
陆修远真摇头,故作惊恐地问道:“你要做什么,难不成要把我卖了?”
“美得你,你以为你是谁呀,把你拉出去到时候还得倒贴车费,多不划算啊!”
阮小乐口齿伶俐地和陆修远抬杠的样子,让他放心了不少,至少这样子会说会笑的阮小乐,是他熟悉的。只是总还是觉得有些诡异,陆修远盯着阮小乐的脸看了许久,最终放弃追问。
一天的时间,阮小乐像是偷来的幸福,过着最知足的小日子。两个人吃完饭之后,手牵手地去逛菜市场,为了买什么菜争得面红耳赤的。看得那些卖菜的大婶,都笑着看他们。
“你们两个人是新婚夫妻吧?感情真好,像我们家那口子,哪里还会陪我来买菜?”阮小乐挑选胡萝卜的时候,旁边蹲着的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人对阮小乐说道。
阮小乐朝她露齿一笑,看了眼旁边不知道在做什么的陆修远,埋怨地说道:“哪里是陪我来买菜啊?根本就是来拆台的。”
“这才是感情好啊,姑娘。我从刚刚就看到你们了,别看他每次都和你争,但最后哪次不是你赢了?”
阮小乐词穷,低头看了眼手里的菜,顿时更加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也许是自己身在局中,所以看不通透。站起身,也不继续选胡萝卜了,看着陆修远疑惑的样子,阮小乐挽着他的胳膊,拖着他原路返回。
陆修远不明白阮小乐这下唱的是哪一出,还以为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惹恼了她,只好赔笑开口问道:“小乐,你怎么了?我刚刚可是什么事情都没做啊!”
“我们去把刚刚你说的那些东西买上就回去吧!”
“别啊,你这样我听得慌慌的!”陆修远听她这么一说,更加觉得不妙起来,赶紧表明立场。
阮小乐瞥了他一眼,也不管他的反对,回到刚刚他们走过的那些摊子,把没买的菜买上。越买阮小乐越能感觉到陆修远对自己的好,他选的那些,都是她爱吃的,几乎没有他自己特别喜欢的。背过身去,趁陆修远不注意的时候,阮小乐眨了眨眼睛,让眼睛里的水汽消失了。
醒来的时候,阮小乐就决定了,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努力地微笑,像他们之间从来没有受到过伤害一样,让陆修远记住的永远是她笑得最美好灿烂的样子。
沉默地跟在陆修远身后,看着他手里拎着满满的都是菜,毫无怨言地走在前面,阮小乐走得极慢,视线没有从陆修远身上离开过。
这就是陪了她六年的男人啊,是那个看着她从青涩慢慢长大的男人;是那个只要她一个电话,就会大半夜跑出来陪她喝酒陪她痛哭的男人。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们都长大了。陆修远也早已是能担当的男人了。
阮小乐回来之后,把陆修远赶到客厅,一个人在厨房裏面忙活。临近中午的时候,厨房裏面传来的菜香,勾着陆修远的味蕾。
“小乐,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陆修远好奇地问阮小乐。
阮小乐在最后一道菜上淋了油,放下锅铲端着菜递给陆修远:“就是上次害得嘉年进医院之后,我就一直断断续续地学啦。”
陆修远眼神暗了暗,阮小乐当然知道他介意的是什么,悠悠地开口说道:“不过还没有做给别人吃过,所以我自己其实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陆修远的眼神重新亮了起来,看着阮小乐的时候,阮小乐都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哑然失笑,陆修远真是太可爱了。
下午的时候,两个人相拥着睡了一个美美的午觉,这次他们谁也没有再做噩梦。傍晚的时候,两个人安静地吃完晚饭,在小区附近的公园散步,两个人牵着手一前一后地走着。周围大多数都是上了年纪的爷爷奶奶,阮小乐跟着陆修远,看着身边的血色夕阳,慢慢地红了眼眶。
陆修远忽然转身,阮小乐有些措手不及,赶紧别过头去。
陆修远神色严肃起来,双手捧着阮小乐的脑袋,强迫她看着自己:“小乐,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自己作了什么决定没有告诉我?”
“没有,我能决定什么啊?要真有事情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那你为什么要哭呢?”陆修远叹息道。
阮小乐转过身去背对着陆修远:“我想到了孟菲,她可能一辈子都享受不到和自己喜欢的人牵手看夕阳的幸福了。”
“傻瓜,孟菲有她自己的幸福,有时候什么都不懂,说不定比我们所有人都幸福。”陆修远从阮小乐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阮小乐肩膀上,在她耳边安慰地说道。
阮小乐没有再说话,安静地和陆修远享受这样的安静。
暮色四合的天空,夕阳慢慢地沉了下去,四周都暗了下来,只有不远处的路灯尚且散发出几束温暖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