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1 / 2)

吻痣 曲小蛐 3832 字 2022-12-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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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商骁话声一落, 房间里便寂静下来。

连苏老太太都沉默了。

这沉默显然不同寻常,苏荷茫然地看着商骁,又转头望向主位上的苏老太太。

“奶奶,他说的那件事……是什么事?和我有关的吗?”

苏老太太没有急着开口。

她抚着手里的拐杖,垂着眼皮在主位上沉默地坐了很久, 才缓缓出声。

“毅民, 你是她的父亲,这件事应该由你来告诉她。”

苏荷此时心神恍惚,顺着苏老太太的目光看向她手旁位置上的苏毅民。而直到此时, 苏荷才发现父亲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露出了十分痛苦的情绪。

并不夸张, 却很深刻,就好像那情绪已经埋藏在他心底太多年, 此时被掀开, 连带那些经年的旧伤一起遮掩不及地被揭了出来。

这一瞬,苏荷若有所悟。

——在她的记忆里,能让父亲如此痛苦的,大概只有她那位早逝的母亲了。

“也罢。”

苏老太太轻敲了下手里的拐杖,“小苏荷,你随我来。”

苏荷迟疑地望了父亲一眼,最终还是上前站到老太太身旁, 虚扶着她离开了这个房间。

出去之后并未走远。

顺着院落里的小径浅浅绕了几圈,祖孙两人便走到了一处单独的小楼前。她们的目的地就在一楼。

小楼里专门负责清扫的佣人, 看到苏老太太和苏荷的身影, 那佣人迟疑地张开口。

老太太摆了摆手。

“你做自己的事情去, 不需要在意我们。”

对方点头,拎起花洒转身走了。

苏荷在苏老太太的示意下,进到了一楼尽头的房间里。

老太太在她身后开口说:“我年轻时落下过身上的毛病,上了年纪,受不得寒也经不起暑,劳着两代晚辈都随我一年四季地换居处——苏家许多处宅子,风格与设计各异,唯独有一点相同。”

苏荷回头看向老太太,目光摇动。

老太太点头,拍了拍手边的立柜——它看起来风格上的年代久远,和房间里其他摆件一样,更像是上个世纪末的玩意。

“是,就是这个房间。无论苏家搬迁到哪一处,是如何的模样,唯独不变的就是这样一个房间。”

苏老太太轻阖了阖眼,叹。

“这房间里的一切摆件,看了太多太多遍,也太多太多年,如今我闭着眼睛都能记住它们每一处的模样……说到底,我们亏欠她太多了。”

苏荷扶在墙上那面画框边沿的指尖微微一颤。

“这里是,我母亲的房间?”

“是啊,这是她的房间。这个房间呀,一动不动的,一成不变的,已经陪了我二十多年……”

苏老太太身影轻晃了下,然后她走到立柜前,打开了最上面的那个抽屉。

里面空荡荡的,只躺着一只旧式的相框。相框里黑白色的年轻女人穿着上世纪末风格的衣衫,望着镜头,巧笑嫣然。

苏老太太无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拂过女人的笑,指腹微微地颤。

“邢嫣,是你母亲的名字。”

苏荷的视线在房间里转过几圈,最后她走到老太太身旁,顺着老太太的手看到了照片上。

“我知道,我听家里的人提起过。”

老太太拿起那只相框,递给了苏荷。

“你小时候总缠着要看,我不让她们给你看,后来你长大了,不知道怎么也不再提这件事了,真不好奇吗?”

苏荷迟疑了下,接过去。

“因为以前每次提,我爸看起来都会很痛苦,所以时间一久,我也就不再提了。”

苏荷说着,对着相框里漂亮的年轻女人歉意地笑了下。

“而且,大概因为母亲过世太早的缘故,我对她没有什么印象,所以……对她的感情也不及您和我爸。”

老太太叹了声气,“是啊。她走那年,你还不到两岁。后来,家里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全都收到这一个一个的小房间里,你就更记不得她了。”

苏荷没有说话。

只是从某个时间点开始,她望向照片里的女人的目光逐渐疑惑起来。

“奶奶,”迟疑之后,苏荷还是忍不住抬头,“这个相片里的人……”

“你看着有点眼熟,是吗?”

“……”

验证了某个隐约的猜测,苏荷瞳孔轻缩了下。

她下意识地低头,再去以目光描摹那张在岁月里再也不会更易的脸,越来越多的熟悉点和记忆里那张面孔重合。

直至苏荷睁大了眼睛。

“她是舒雅,上世纪末国内最年轻的影后——但是后来……”

苏老太太幽幽叹声:“后来,因为几桩莫须有的丑|闻,被吸血蚱蜢一样的无良娱记群起而攻,最后因为抑郁症……自杀离世。”

“舒雅是你母亲的艺名。”

“……!”

苏荷脸色刷白。

“可你们以前告诉我说她是因病去世!”

“当然是病。”

苏老太太重重地敲了敲拐杖。

“她生下你之后便患上了产后抑郁,却又碰上那些该死的、疯子一样没有人性的败类娱记!是他们硬生生把生病的她逼到了悬崖边上——舆论,舆论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东西之一!它能够践踏世间所有法律和力量把一个人撕得粉碎!”

老太太脸色都涨红了,声音也嘶哑起来。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里,刻着深沉痛苦的恨意。

沉淀纠缠,最后只剩下悔恨和怅然。

“可偏偏它又是最容易被误导的……而法不责众,就算他们用自己的言语‘杀’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只需要在她死后假惺惺地、自欺欺人地忏悔悼念几句,便能把忘了自己扔进井里的那块石头、便能把自己的一切罪孽抹去……”

房间里死寂。

苏荷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微栗地看着手里那张相片,她的脑海内乱成一团,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许久后,老太太终于平静下来。

她重新按住手下的拐杖,低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直不理解,你父亲当初为什么只因你要进圈就那样大发雷霆、甚至不惜拿赶你离开苏家来威胁你……这就是原因。”

苏荷眼睫轻颤了下。

【苏荷,你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啊?!】

她还能清晰记起,父亲说这句话时的震怒和颤抖,那些她从前不曾知道也就不曾理解过的情绪,在此时如同散开了遮眼的薄雾,一切都无比清晰。

于是连痛意也感同身受。

“对不起……奶奶,我真的不知道……”

女孩儿低下头去,声音有些哽咽了。

苏老太太轻叹声,拍了拍女孩儿的后脑勺。

“怎么能怪你呢,小苏荷?一开始就是我和你父亲不让他们告诉你的。这世上险恶,可做长辈的,总想把孩子护佑在温室里、但凡有可能便不想让你们尝到一丁点委屈。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你还是和你的母亲走上了同一条路……”

苏老太太慢慢露出点温和无奈的笑。

“你的那部戏,所有有你的镜头,我从头到尾看过了几遍。有时候在你的身上,还觉着好像能看见你母亲的影儿……血缘啊,真是一种神奇的东西。就算我们瞒着,和她相像的那些,仍旧流在你的骨血里。”

“……”

苏荷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相框,视线里的女人嫣然的笑被泪水模糊了一层。

苏老太太拍拍她的肩,带着安抚的意味。

“很快就是你的第二个本命年了。商骁说的对,这些事情也该叫你知道了。告诉你没有别的意思,奶奶上年纪了,无所谓了,但是希望你别误会你的父亲——我们都是惊弓的鸟,越是手握资本和权力越是不敢妄动,你母亲的事情给你父亲留下太深的阴影——在你的事情上,他难免会过于苛刻。你要理解他。”

苏荷轻呼吸了下,压住哽咽,点头。

“我知道了,奶奶。”

*

临近中午,商家父母与商骁苏荷都留在苏家用餐。

苏宴中午也回了家,全程看自己堂姐夫的目光都像是在看阶级敌人。只不过碍于商家两位长辈在,他难得按捺着性子,没有明显地表现出敌意来。

等餐后,几位长辈到茶室小聚,而苏荷和商骁、苏宴作为晚辈被“摘”了出来,单独坐在客厅内等着时,苏宴就终于忍不住了。

落座前,他毫不犹豫地蹭到了苏荷身旁,把苏荷旁边唯一的空位给占住了,然后敌意地瞪向商骁。

苏荷莞尔,伸手一揉男孩儿的头发。

“小萝卜头,不准欺负我的人,知不知道,嗯?”

在姐姐面前,苏家这个最毛躁也最叫人头疼的小魔王一贯怂得很。苏宴被揉得没脾气,瘪了瘪嘴。

“我是怕他欺负你……姐姐你别怕他,这是在家里,有我在呢,他不敢欺负你的!”

说着,苏宴还挺起单薄的小胸膛,拍了拍。

苏荷被他逗得发笑。

她不由地抬头望向商骁,那人站在沙发旁,眉眼沉静,长身玉立。此时有所察地转回头,接上她的目光。

苏荷伸手,把苏宴这只小鬼头抱起来到自己腿上,然后拍了拍身旁空出来的位置。

她笑了笑,嫣然漂亮。

“过来坐。”

“……”

苏宴差点气成河豚。

但坐在苏荷腿上,他的两条小短腿离地面还有二十公分左右,再被苏荷一箍,就更没有什么挣扎反抗的余地了。

于是他只能气呼呼地瞪着自己那个“阶级敌人”。

商骁盯了苏宴两秒,眼神微晃。

须臾后,他按下眼底微躁的情绪,走到苏荷身旁坐下了。

坐下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把苏宴从苏荷腿上拎了下来,放到两人之间。

苏宴一懵,等他回过神就要炸毛,苏荷却在此时笑着把他按住了。

“谁跟你说……”苏荷抬手指了指商骁,“他会欺负我的?”

苏宴气鼓鼓:

“你看他冷冰冰的,像个大冰块一样!肯定对你不好!而且姐姐你那么矮,他比你高两个头呢——你肯定打不过他的!”

苏荷一愣,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按着苏宴的小脑袋一通“蹂|躏”。

“好你个小萝卜头,自己还没长够一米三呢,开始嫌弃姐姐矮了,嗯?”

苏宴被揉得委屈极了,抱着头嘟囔:“我没……没说你矮……”

“那谁矮?”

“我,我矮。”

“这还差不多。”

闹够了,看着苏宴那小鸡窝是的脑袋,苏荷满意收手。

但苏宴显然还是不死心,又凑到苏荷身旁小声嘀咕:“姐姐,我新姐夫呢,你什么时候带他回来?”

苏荷一懵,“什么新姐——”